酱油瓶的碎片还在瓷砖上散着，深褐色的酱汁顺着缝隙往墙角渗，混着刚才咳出来的血丝，在冷白的光线下像道结痂的疤。林九安弯腰想去捡，胸口的灼痛突然往上窜，他闷哼一声，指尖刚碰到碎片边缘，腕子就被人轻轻攥住了。
是晓瓷。
她还捏着那半块没吃完的生五花肉，指尖沾着淡粉的肉汁，蹭在林九安磨起球的袖口上，留下一小片湿痕。她的手还是冰的，像刚从冷冻层里捞出来，力道却不轻不重，刚好能拽住他不让动。
“会疼。”她盯着林九安的手指——刚才捡碎片时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正慢慢渗出来，她伸着另一只手，指尖悬在伤口上方，没敢碰，眼神里带着点认真，倒不像刚才掐黄毛时那样满是血丝，更像个怕同伴受伤的小孩。
林九安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手，才发现那道口子。胸口的疼太扎眼，竟盖过了这点小伤。“没事，小口子。”他想把手抽回来，晓瓷却攥得更紧了点，转身拉着他往水龙头走。
她踮着脚拧开冷水，冰凉的水流过伤口时，林九安打了个寒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晓瓷居然知道“洗手”。她的手指笨拙地帮他搓着手背，指腹蹭过伤口时特意放轻了力道，像在摸什么易碎的玻璃珠子。
“你以前……做过这个？”林九安忍不住问。他想知道她的过去，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塞进冰箱，更想知道那条“实验体”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冒失。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小时，他连她的名字都才刚起好。
晓瓷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飘向厨房窗外，像是在抓什么碎掉的记忆。过了几秒，她才摇摇头：“不知道……好像有人教过，记不清了。”她的记忆像被水泡过的纸，只剩零星的动作碎片，连教她的人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
林九安关掉水龙头，从沙发上扯过条旧毛巾递给她。晓瓷接过，先帮林九安擦手，动作慢腾腾的，把他的指尖都仔细擦了一遍，才低头擦自己的手。她的连衣裙还湿着，贴在单薄的肩膀上，出租屋的暖气早坏了，林九安穿着厚毛衣都觉得冷，她却像没知觉似的，连个哆嗦都没打。
“对了，”林九安坐到她旁边，尽量让语气轻松，“刚才给你起的名字，林晓瓷，你喜欢吗？”
晓瓷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像黑夜里突然被点亮的灯泡，用力点头：“喜欢。晓瓷，我的名字。”她重复了两遍，嘴角慢慢扬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不是刚才吓黄毛时的尖牙，是软乎乎的、带着点稚气的虎牙。
林九安看着她笑，心里那块发紧的地方突然松了点。他想起刚才在冰箱里看到她时，她蜷缩着像块没人要的瓷娃娃，现在却因为一个名字笑得这么开心，忽然觉得有点愧疚。他养她，最初不过是为了续命，可晓瓷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能依靠的人。
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系统提示音打破了安静：
检测到宿主与僵尸女友建立“姓名绑定”，触发情感连接支线，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8。
新手任务剩余时间：1小时12分。警告：林晓瓷当前能量值仅30%，若未及时补充食物，将陷入强制休眠，宿主将扣除5%生命值。
食物。
林九安拍了下额头，把这事忘了。刚才晓瓷只吃了一小块五花肉，肯定不够。他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冷冻层——除了那半块没吃完的肉，就只剩速冻饺子和几根冻硬的青菜。青菜肯定不行，系统明确要动物肝脏或生肉；速冻饺子是猪肉馅的，但晓瓷刚才说熟肉“不好吃”，估计也不会碰。
得出门买。
可怎么带晓瓷出去？
她的皮肤白得太扎眼，走在人群里像个异类；体温又低，万一碰到人，对方肯定会觉得奇怪；更别说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万一乱跑，或者不小心露出尖牙……
林九安回头看了眼晓瓷，她正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摸着沙发扶手上的破洞，手指抠着里面的棉絮，像个探索新大陆的小孩。他咬了咬牙——没时间犹豫了，只剩一个多小时，不买的话，他的生命值就要降到2%，能不能撑过今天都难说。
“晓瓷，我们得出去买东西。”林九安走到她面前蹲下，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和她平视，“外面人很多，你要一直跟着我，别说话，也别随便碰别人，好不好？”
晓瓷抬起头，看着林九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跟着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坚定，像不管林九安要去什么地方，她都会跟在后面。
林九安心里暖了下，转身翻出衣柜里最厚的一件黑色外套——是他去年冬天在旧货市场淘的，太大了，一直没穿。他把外套递给晓瓷：“穿上这个，外面冷。”
晓瓷接过外套，笨拙地往身上套，袖子太长，拖到地上，她低头扯了半天，也没把胳膊伸对地方。林九安忍不住笑了，走过去帮她整理，把袖子挽到小臂，又拉了拉衣襟，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再戴个帽子。”他又找了顶灰色的毛线帽，扣在晓瓷头上，把她的长发都塞进去。帽子有点小，卡在她的耳朵上，显得脸更小了，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林九安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了。”其实是没人能看出她的异常了——厚外套能遮住她苍白的皮肤，帽子和衣襟能挡住大半张脸，只要她不说话、不靠近人，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他又摸出口罩自己戴上，不是怕被认出来，是怕等会儿咳血时吓到人。一切准备好，他拉着晓瓷的手，打开了出租屋的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半，只有最下面那盏亮着，昏黄的光从楼梯口漫上来，照得台阶上的灰尘都清晰可见。晓瓷好奇地四处看，手指忍不住去碰墙上的消防栓，被林九安轻轻拍了下手背：“别碰，会响。”
晓瓷立刻收回手，乖乖地跟着他往下走。走到三楼时，隔壁的王阿姨突然开门出来倒垃圾，看到林九安，愣了一下：“小九？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出门？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晓瓷身上，带着点探究。
林九安心里一紧，赶紧笑着解释：“阿姨，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出来买点头疼药。这是我远房表妹，来城里找工作，暂时住我这儿。”他捏了捏晓瓷的手，暗示她别说话。
晓瓷很乖，只是低着头，没吭声。王阿姨打量了晓瓷几眼，又看了看林九安苍白的脸，皱着眉说：“你这孩子，病了就好好休息，别硬撑。你表妹这衣服也太大了，回头阿姨找两件我闺女的衣服给她穿。”
“不用不用，”林九安赶紧摆手，“她穿我的就行，麻烦阿姨了。我们赶时间，先走了啊！”他拉着晓瓷，快步往下走，直到出了单元门，才松了口气。
外面的风很冷，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江城的早晨很热闹，早点摊的热气冒得老高，油条的香味飘得老远，自行车的铃铛声、汽车的鸣笛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疼。晓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早点摊前的人，眼睛瞪得圆圆的。
“走了，先去买东西。”林九安拉了拉她的手，往小区门口的超市走。晓瓷被他拽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直到看不到早点摊，才收回目光，小声问：“那是什么？”
“是早点，人类早上吃的东西。”林九安解释道。
“好吃吗？”
“嗯，挺好吃的。”林九安想起自己早上没吃饭，肚子有点饿，可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吃不下这些油腻的东西。
晓瓷没再问，只是乖乖地跟着他走。到了超市，林九安直接拉着她往生鲜区走。生鲜区人不多，只有几个阿姨在挑菜。林九安走到冷柜前，看着里面的生肉，问晓瓷：“你想吃哪个？”
晓瓷凑过去，鼻子动了动，指着一盒猪肝：“这个，香。”
林九安愣了下——他以为她会选猪肉，没想到选了猪肝。他拿起那盒猪肝，又顺手拿了两盒五花肉，心里想着：多买点，省得下次再跑。
付完钱，林九安拉着晓瓷往回走。刚出超市门，他就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他回头看了眼，只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站在街角，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个手机，像是在拍照。
林九安心里一紧——是那条短信里的“他们”吗？
他没敢多停留，拉着晓瓷加快了脚步。晓瓷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紧紧攥着他的手，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快走。”林九安不敢回头，只觉得后背发凉。直到走进小区单元门，看不到那个连帽衫的人，他才松了口气。
回到出租屋，林九安把门锁好，又搬了个椅子抵在门后，才松了口气。晓瓷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他。
林九安接过购物袋，走到厨房，把猪肝和五花肉拿出来。他打开一盒猪肝，递给晓瓷：“吃吧。”
晓瓷接过，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的动作很斯文，不像电视里的僵尸那样狼吞虎咽，只是咀嚼的时候，能看到她嘴角偶尔闪过一丝尖牙的寒光。
林九安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吃。胸口的灼痛感似乎减轻了点，他摸出手机，看了眼系统提示：
新手任务完成！林晓瓷能量值提升至60%，宿主生命值+5%，当前生命值：12%。
触发日常任务：为林晓瓷准备一张“舒适的床”。任务时限：12小时。任务奖励：生命值+3%，林晓瓷好感度+5。
准备床？
林九安愣了愣——他的出租屋只有一张床，还是他自己睡的，晓瓷这两天难道要睡沙发？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撬锁。
林九安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示意晓瓷别出声，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只见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个撬锁工具，正在撬他家的门锁。帽檐压得很低，还是看不清脸，但林九安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透过猫眼，盯着他。
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警告！检测到未知窥探者正在入侵宿主住所，触发紧急任务：抵御窥探者，保护林晓瓷安全。任务奖励：生命值+10%，解锁“天师技能：基础符箓”。任务失败：林晓瓷好感度清零，宿主生命值扣除20%。
林九安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
门外的撬锁声越来越响，眼看门锁就要被撬开了。他回头看了眼晓瓷，她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猪肝，眼神里带着点警惕，嘴角的尖牙又露了出来。
林九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菜刀——他不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他知道，他不能让晓瓷出事。
无论是为了续命，还是为了这个刚认识不到一天、却已经两次保护他的女孩。
撬锁声突然停了。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后退了两步。林九安透过猫眼，看到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像是个遥控器，按了一下。
下一秒，林九安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林九安，我们知道你把‘实验体’藏在哪了。别想着躲，我们很快会找到你。”
短信发完，门外的人转身走了。
林九安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灼痛感又上来了，他咳了两声，没再咳出血，但脸色更苍白了。
晓瓷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你没事吧？”
林九安摇摇头，看着晓瓷担忧的眼神，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抬手摸了摸晓瓷的头，小声说：“没事，别怕，有我呢。”
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实验体”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和晓瓷，已经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而这个旋涡的中心，藏着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系统提示还停留在紧急任务的界面。任务还没完成，“他们”还会再来。
林九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都要活下去，也要保护好晓瓷。
这不仅是为了续命，更是为了他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不想失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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