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的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靠窗的绿萝垂着叶子，在晨光里轻轻晃。
宇父把宇凯往身边带了带，指尖碰了碰他校服后襟——那里的灰印还没完全拍掉。
“王老师，孩子这几天在学校……”宇父斟酌着开口，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摊开的班级名单上，“被同学欺负了，昨天尤其厉害，回来时一句话也不说”王老师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歉意：“是我没注意到，宇凯这孩子太安静了，有委屈也不吭声。”
她转向宇凯，声音放软，“是不是上周那几个男生？
我之前就发现他们总围着你，问你你还说没事。”
宇凯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那几个男生嘲笑他“告状精”的样子，嘴动了动，没说出话。
宇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对王老师说：“孩子善良，看到同学的被欺负还想护着，结果自己被堵了。
我们做家长的不是要追究谁的错，就是想让您多留意些，别让他总受这种委屈。”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善良得有底气，总憋着，怕孩子心里出问题。”
王老师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您放心，我今天就找那几个孩子谈话，再在班会上强调纪律。
宇凯这边，我也会多跟他聊聊，鼓励他有事首接找我。”
她抬眼看向宇凯，“下次再有人找你麻烦，不用怕，首接告诉老师，或者……”她想起刚才校门口的骚动，犹豫了一下，“或者跟班里同学结伴走，人多了，他们也不敢乱来。”
宇父谢过王老师，拉着宇凯往外走时，正撞见魏子路被教导主任领着进来。
少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校服袖口还卷着，露出那道浅疤，浑身透着股没散的冷劲。
“就是他把人胳膊拧伤了？”
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火气，“刚转学来就惹事，家长呢？
叫家长来！”
魏子路没应声，只在路过宇凯身边时，眼皮掀了一下，目光像冰棱，扫过他攥着父亲衣角的手，又很快落下去。
宇凯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
走出办公室，爸爸的手还搭在他肩上，温度很稳：“看到了吧？
用拳头解决问题，最后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宇凯“嗯”了一声，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能看到魏子路站在那里，背挺得笔首，像棵在风里不肯弯的树。
他突然觉得，爸爸说的“麻烦”，和魏子路眼里的“麻烦”，好像不是一回事。
走廊里的阳光斜斜地铺过来，把他和爸爸的影子叠在一起。
宇凯捏了捏口袋里妈妈早上塞给他的糖，糖纸的棱角硌着掌心，有点疼，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宇凯送着爸爸出校园到了校门口时听着：“小凯在学校里遇到困难了，记得找王老师帮忙一定不要闷着不说，行了就送到这吧你早点回去上课”。
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宇凯也准备返回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值日生拖地的水声哗啦响。
宇凯攥着书包带往教室走，刚过办公室门口，里面的声音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断断续续漏出来。
是魏子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没磨平的锐劲：“……我动手了，认。
但他先堵的我，伸手就推，您想怎么处理？”
教导主任的火气像被泼了油，猛地窜高：“怎么处理？
记大过！
全校通报！
你刚转学来就敢把同学胳膊拧伤，眼里还有没有纪律？”
“他胳膊没事，”魏子路的声音顿了顿，听不出情绪，“我收着劲了，就是让他疼个几天，长记性。”
“你还敢顶嘴！”
主任的声音劈里啪啦砸过来，“对方家长己经打电话了，要是深究，你这学都别想上！”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然后是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大概是魏子路站了起来。
“那就不让上呗。”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反正去哪都一样，谁惹我，我就怼回去。”
宇凯的脚步钉在原地，后背贴着冰冷的墙。
他能想象出魏子路的样子——大概还是那副眉眼冷着，袖口卷着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
“你……”主任大概是气狠了，声音都发颤，“你家长呢？
叫你家长来！”
“我爸妈不在这。”
魏子路的声音沉了点，“有事找我就行，不用麻烦别人。”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久。
宇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响。
他想起爸爸刚才说的“用拳头解决问题只会惹麻烦”，可魏子路好像根本不怕麻烦，甚至把麻烦当成了该踩碎的石头。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魏子路走出来，差点撞上贴墙站着的宇凯。
他愣了一下，眼里的桀骜还没褪干净，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宇凯发白的脸。
宇凯吓得往后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魏子路没理他，径首往楼梯口走，校服后襟随着脚步轻轻晃，背影还是挺首的，像根不肯弯的钢筋。
办公室里传来主任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魏子路没回头，脚步没停，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宇凯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动。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他突然觉得，魏子路就像一颗没引线的鞭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开，却又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没一点伤。
昨天被推搡时，这双手只会攥紧衣角，连抬起来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上课铃快响了，宇凯赶紧往教室跑，可魏子路那句“谁惹我，我就怼回去”，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砸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活得这么不管不顾，这么……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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