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脸上,又冷又疼。
苏娇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过小腿的雪地里挣扎,绣鞋早湿透了,冰碴子糊了满裙摆。
她喘着气,喉咙里泛着腥甜,回头望,李家村的轮廓早就被重重山峦吞没了。
前头是望不到边的老林子,枯枝像鬼爪似的伸向灰蒙蒙的天。
完了。
她心想,赌气从刻薄舅母家跑出来,也没想到是这个下场。
“呜——”风穿过林子的声音听着像野狼嚎。
苏娇娇汗毛倒竖,猛地缩到一棵老树后,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静了一会儿,除了风声啥也没有。
她刚松半口气,脚底突然一滑!
“哎呀!”
天旋地转,她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顺着个矮坡哧溜下去,一头栽进个被雪半埋着的灌木丛里,摔得七荤八素。
等她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发现更糟了——脚踝疼得钻心,好像扭着了。
她试着站起来,却疼得“嘶”一声又坐回雪里。
绝望像冰水一样泼下来。
又冷又饿,还伤了脚,在这荒山野岭,天黑下来准冻死。
她鼻子一酸,金豆子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响动从侧后方传来。
苏娇娇浑身一僵,血液都快冻住了。
她慢慢地、一点点地扭过头。
不远处的雪松下,站着个人。
一个……极高极大的男人。
乱糟糟的黑发,轮廓冷硬得像山岩,裹着件毛茸茸的旧兽皮袄,肩头落满了雪,手里拎着一把黑沉沉的、泛着冷光的弓。
一双眼睛正看着她,黑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比这冰天雪地还冻人。
苏娇娇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闪过山精鬼怪、吃人土匪的各种传说,小脸煞白,连发抖都忘了。
那男人动了。
他迈开腿,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步子极大,踩得雪地嘎吱作响,没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巨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下来,苏娇娇得拼命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冷,硬,还有点……凶。
男人眉头拧着,打量了一下缩在雪窝里、抖成一团、哭得眼圈鼻尖都红彤彤的小玩意儿,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像被风吹糙了的石头:“哪来的?”
苏娇娇吓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我…我…迷路了……”男人没说话,视线在她那身明显不合时宜的细软绸缎裙袄和扭伤的脚踝上扫过,眉头拧得更紧。
这穷乡僻壤,突然冒出个细皮嫩肉、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蹊跷。
他沉默地弯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下捏住了苏娇娇那只扭伤的脚踝。
“啊!”
苏娇娇疼得尖叫一声,眼泪唰地下来了,“疼!
你轻点!”
男人手下动作却没停,粗糙的手指带着冻人的凉意,在她脚踝处按捏了几下。
“没断。”
他得出结论,语气硬邦邦的,松开了手。
苏娇娇抱着脚踝,泪眼汪汪地瞪着他,又怕又委屈。
男人站首身体,看了看越发阴沉的天色,又看了看地上这个明显是个巨大麻烦的小东西,似乎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苏娇娇目瞪口呆的事——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毫无预兆地弯下腰。
“上来。”
两个字,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苏娇娇懵了:“……啊?”
男人侧过半边脸,眉头还皱着:“想冻死就留着。”
苏娇娇看着他那比自己宽了几乎一倍的后背,又看看这荒无人烟的雪林子,求生欲终于战胜了恐惧和那点可怜的矜持。
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攀上那看起来硬邦邦的肩背。
男人轻易地就把她背了起来,仿佛她没什么分量。
他的手甚至都没碰到她的腿,只是用手臂架着她的膝弯,避免过多接触。
苏娇娇趴在那宽阔异常的后背上,有点僵硬。
兽皮袄子带着冷冽的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松木和……血的味道?
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踏实感。
男人背着她,步子依旧又大又稳,在雪地里行走如履平地。
走出一段,苏娇娇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她偷偷抬眼,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侧脸。
她小声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细声细气地开口:“那个……谢谢你啊……大叔?”
背着她的人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叫谁大叔?”
他声音听着更沉了,似乎有点不爽。
苏娇娇立刻怂了,缩了缩脖子:“对、对不起……那……好汉?
英雄?”
男人似乎被她这称呼噎住了,半晌,才硬邦邦甩过来三个字:“陆越。”
“哦……”苏娇娇小声应着,把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怯生生地问,“陆、陆大哥……你要带我去哪?”
陆越目视前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但还是清晰地落进她耳朵里。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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