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缝里渗出的黑暗，像是粘稠的墨汁，带着一股子陈年老灰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木头腐朽的气味。
吴迪举着手机，光柱颤巍巍地探进去，能照见的范围有限，只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个玄关，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
“喂？
有人吗？
外卖放门口了？”
他拔高嗓门又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楼道和自己耳朵之间来回撞，显得格外虚。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连楼外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这里都听不见了。
他心里头那点侥幸彻底熄了火。
恶作剧？
妈的，哪个孙子这么缺德，花一百八十八耍人玩？
他盯着那扇门，心里天人交战。
是把烧烤放门口拍个照走人，算完成任务，还是……好奇心这东西，有时候比穷还可怕。
尤其是当你己经穷到底掉的时候，它就开始蠢蠢欲动。
“来都来了……”他心里冒出这句万能魔咒，“就看一眼，确认没人，把东西放门口立马撤。”
他深吸一口那带着霉味的冷气，用脚尖轻轻顶了一下门。
“吱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向里打开了大半。
更多的寒气涌出来，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手电光彻底照亮了玄关。
空无一人。
灰尘在光柱里疯狂舞动。
靠墙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鞋架，上面空空如也。
再往里，是更深的黑暗，看不清客厅的布局。
吴迪快速把烧烤袋子放在鞋架旁边还算干净的地面上，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确认送达。
就在他低头操作APP的瞬间——“砰！”
身后一声巨响，吓得他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
他猛地回头，只见那扇深红色的防盗门，不知何时竟自己关上了！
严丝合缝，把他彻底关在了这1408室里！
“我操！”
吴迪头皮瞬间炸了，扑到门边，用力去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像是从外面被焊死了一样。
他又拉又拽，那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就是打不开。
“有人吗？
开门！
放我出去！”
他一边砸门一边喊，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恐。
无人应答。
只有他弄出的噪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可笑。
冷静，吴迪，冷静！
他强迫自己停下无谓的动作，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气。
手电光因为他的动作胡乱晃动，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扫过扭曲的光斑。
一定是风，或者是这破门的老旧弹簧自己弹回去了。
对，一定是这样。
他试图用科学解释，尽管这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当务之急是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能撬门的东西。
他转过身，将手电光小心翼翼地向客厅深处探去。
光线撕开黑暗，勉强勾勒出客厅的轮廓。
家具很少，都蒙着白布，在白布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窗户被厚重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那股子霉味更重了，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敲得他耳膜生疼。
他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声音，一步步挪向客厅。
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块蒙着白布的隆起，生怕那后面突然窜出点什么。
经过一个应该是卧室的门口时，他下意识用手电往里照了照。
里面更黑，只能看到一张老式木床的轮廓，床帐耷拉着。
一切看起来……似乎只是间废弃己久的空屋子。
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门只是巧合关上，打不开是因为年久失修卡住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丝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哼唱声，飘飘忽忽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声音很轻，调子古怪，断断续续，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他背后。
吴迪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他猛地转身，手电光像一把利剑劈向身后！
空无一人。
只有他自己被拉长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哼唱声停了。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令人窒息。
他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地方绝对他妈的有问题！
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不再犹豫，快步走向客厅的窗户，想看看能不能从那里求救或者爬出去。
就在他伸手想去拉开那厚重窗帘的刹那——“啪嗒。”
一声清晰的，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从他刚刚经过的卧室方向传来。
吴迪动作僵住，心脏几乎停跳。
他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卧室门口，依旧空空荡荡。
但就在门口那片阴影里，手电光边缘照亮的地板上，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颜色鲜艳的东西。
他屏住呼吸，将光柱慢慢移过去。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吴迪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冻住了。
那是一只鞋。
一只女人的，红色的，绣着精致鸳鸯戏水图案的……老式绣花鞋。
鲜红欲滴的颜色，在这灰败、死寂的环境里，刺眼得令人心慌。
它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鞋尖微微朝着他的方向。
仿佛刚刚有什么人，穿着它，轻轻走到了卧室门口，然后……脱下了一只？
可是，他刚才经过那里时，明明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死死盯着那只红绣鞋，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更让他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那哼唱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无比清晰。
不再是飘忽不定，而是真真切切地，从他正前方的客厅阴影里传来。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调子婉转，却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幽怨和冰冷。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吴迪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手电光颤抖着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光线尽头，客厅中央，那片被白布覆盖的沙发阴影里，一个模糊的、穿着某种深色（也许是红色？
）衣裙的轮廓，似乎……正在缓缓凝聚。
哼唱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带着丝丝笑意，却又空洞无比的女声，轻轻响起，首接钻入他的脑海：“你……看见我的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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