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
顾长生失去了对身体的全部感知，他变成了一块石头。
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只有最纯粹的“存在”感。
地壳的巨力将他挤压，推向无尽的深渊。
他在黑暗与高温的地核边缘沉睡，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纪元，一场剧烈的火山喷发将他重新抛向地表。
岩浆的炙热包裹着他，又在骤雨中冷却。
他感受到了风的吹拂，雨的侵蚀。
他躺在山巅，俯瞰着脚下的大地从一片焦土变为绿意盎然。
他“看见”了第一头庞然巨物从海洋中爬上陆地，看见了遮天蔽日的巨兽族群崛起，它们用咆哮震动苍穹，又在某颗天降的星辰下化为尘埃。
他“旁观”着一群衣不蔽体的原始人族，在雷电中瑟瑟发抖，又颤抖着捧起了第一缕火苗。
他们学会了耕种，建造了城池，建立了辉煌的文明。
他“凝视”着一名凡人于瀑布下盘膝而坐，仰望星空，最终引动了第一缕灵气入体，踏上了那条名为“修仙”的道路。
他看着那人渡过雷劫，撕裂天穹，飞升而去。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他的“存在”还在继续。
他看着一颗颗恒星在视野的尽头膨胀、熄灭，化作绚烂的星云。
他看着一个个星系在沉默中碰撞、融合，上演着宇宙尺度下最宏伟的死亡之舞。
最终，最后的光也消失了。
整个宇宙陷入了永恒的死寂与冰冷，万物重归于无，一切法则与概念尽数消散。
一片虚无。
现实世界。
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刹那。
搬山猿那足以拍碎山岩的巨掌，距离顾长生的头顶，己不足分毫。
也就在这一刻，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演化完成度100%！
恭喜宿主获得唯一性终极成果——‘大道之基’！
顾长生的意识，从那片终极的虚无中被猛然拽回。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绝望与求生的挣扎。
只剩下一种古井无波的淡漠。
那是一种见证了宇宙诞生与热寂，旁观了万物兴衰与轮回之后，沉淀下来的绝对平静。
仿佛两片浓缩了星辰生灭轨迹的夜空。
搬山猿的巨掌，就那样停滞在了半空。
覆盖在它全身的，那种源于血脉的狂暴妖气，在顾长生睁眼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轰然溃散。
它那小山般的巨大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发现了更强的敌人。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源自存在本身最深处的，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惧。
这种恐惧，攫取了它的全部意志。
在搬山猿那简单的灵智感知中，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法描述、无法理解、无法首视的存在。
那是万物之始，万道之源。
是规则本身。
它赖以为傲，让它横行山林的“凶兽之道”，在那个存在的面前，渺小得甚至不配称之为尘埃。
那是萤火之于皓月，是水滴之于汪洋。
不，连这种比喻都是一种亵渎。
“呜……”一声满含恐惧与屈辱的哀鸣，从搬山猿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下一瞬。
“噗通！”
这头三丈高的恐怖凶兽，双膝一软，巨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血泥。
它五体投地，将自己那颗高傲而狰狞的头颅，深深地埋进了冰冷的泥土里。
它对着顾长生，做出了最卑微、最虔诚的朝拜姿态。
顾长生甚至没有看它一眼。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平稳的跳动，感受着炼气三层那微弱的灵力在经脉中流淌。
身体，还是那个弱小的身体。
但某种本质的东西，己经彻底改变。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多了一份东西。
那不是力量，不是修为，而是一种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位格”。
一种“我思故我在，我在故万物在”的绝对本源。
他活下来了。
确认了这一点，顾长生抬起头，目光越过匍匐在地的搬山猿，越过满地的同门尸骸。
他看向葬神谷的深处。
那里，灰黑色的雾气依旧弥漫，枯死的巨木狰狞扭曲。
可在他的眼中，整个世界己经截然不同。
那些致命的雾气，不过是逸散的混乱法则。
那些能瞬杀修士的强大禁制，在他眼中显现出一条条清晰的能量脉络与脆弱的节点。
远处，数道堪比搬山猿甚至更强的妖兽气息蛰伏着，但在他的感知里，它们此刻全都蜷缩在自己的巢穴中，瑟瑟发抖。
这片九死一生的绝地，在他面前，如同掌上观纹，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