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站在床边,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丝刺痛,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去,还是不去?
这念头在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狠狠压下。
他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以这副破败之躯踏入那齐膝深的风雪,无异于飞蛾扑火,只怕还没找到人,自己就先倒下了。
可他更清楚另一件事:如果今夜不去,那个未来叱咤风云的剑神,那个让他在书中既敬佩又心疼的少年,就会在这荒山野岭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原著里,原身第二天清晨才发现了他,虽然救了回来,却也在少年本就孱弱的身体里种下了寒毒的根子,这病根一跟就是一辈子。
不行。
既然老天让他来做这个云苏,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他咬紧牙关,牙尖品出了血腥味。
不再迟疑,扶着冰冷的墙壁,强撑着站起身。
这一动,牵扯到本就虚弱的肺腑,熟悉的痒意首冲喉头。
他急忙用袖子捂住嘴,硬是将那声要夺口而出的咳嗽压了回去。
衣柜里寥寥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袍,他挑了最厚的那件——也不过是件稍厚些的夹袍罢了。
披在身上后,又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幔布当作围巾,将脖颈和口鼻都严严实实遮住。
每一个动作都伴着阵阵虚脱和轻喘。
收拾停当,他深吸一口气,朝那扇紧闭的殿门走去。
短短十几步,却如负重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万分。
手掌贴上冰冷的门板,那寒意几乎透骨而入。
他用上全身重量,缓缓向前推去。
“吱呀——“老旧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殿门一寸一寸向内推开。
门缝乍现,夹着冰雪的狂风猛灌而入,吹得殿内那盏小油灯火苗狂舞,几欲熄灭。
云苏猝不及防,被吹得踉跄,本能地眯起眼睛。
门外,真正的冰天雪地。
鹅毛大雪从漆黑夜幕狂乱洒落,天地一片苍茫。
寒风如刀,刮过脸颊带来火辣辣的疼。
仅仅一瞬,他就感到血液都要冻僵,嘴唇迅速失色变得青紫。
他抱紧双臂,牙齿不住打颤,顶着风雪艰难探出头去。
借着从殿内透出的微弱烛光,他看见了。
前方不远的雪地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具覆满白雪的尸体,从服饰看是些江湖人。
姿势扭曲,显然经历过一场血战。
而在那几具尸体中央,蜷缩着一个瘦小身影。
他浑身浴血,黑色夜行衣被刀剑撕开无数口子,与身下白雪形成惨烈对比。
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尤为触目惊心,几乎要将小小身躯劈成两半。
即便如此,他右手仍死死攥着一柄断剑。
那就是顾寒舟。
书中那个杀伐果断、孤高冷傲,一剑出鞘便可令风云变色的剑神,此刻却如一只被世界遗弃的濒死狼崽,无助地倒在血泊雪地之中。
巨大的反差如针刺心。
一股难言的怜惜和保护欲瞬间冲垮了他对风雪的恐惧。
他不再犹豫,深一脚浅一脚朝那身影跋涉而去。
雪地湿滑,积雪深厚,每一步几乎都要陷到膝盖。
短短几十步,却走得气喘吁吁,心肺如火烧。
冷风不断灌入喉咙,引起阵阵撕裂般的咳嗽,他只能死咬牙关,硬将咳声咽回肚里。
终于,他到了顾寒舟身边。
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少年鼻尖。
指间传来一丝极微弱的气息。
还活着!
云苏心头一松又紧。
气息如此微弱,再耽搁下去,神仙难救。
他咬紧牙,费力将少年并不算重的身体翻过来趴在自己背上。
试着站起时,才真切体会到这身体的孱弱。
少年仿佛重如千钧,压得他双腿颤抖,每一步都在雪地留下深深的坑印。
归途比来时艰难百倍。
好几次差点因脚滑摔倒,全凭强大意志勉强稳住。
背上的顾寒舟因颠簸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这声音如鞭抽心,让他又凭空生出几分力气。
他不知自己如何回到殿门口,只记得连滚带爬将人拖进殿内,用尽最后力气合上门时,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砰!
“沉重门扉合拢,隔绝了门外风雪严寒。
云苏也到了极限。
将顾寒舟安置在那张唯一还算干净的床上,他便脱力滑坐在地,背靠床沿,再也压制不住。
“咳……咳咳咳……“他捂着嘴弓着身,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咳出。
好半天,这阵要命的咳嗽才渐渐平息。
摊开手掌,掌心赫然一抹殷红。
他苦笑摇头。
这身体,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缓过气后,云苏挣扎起身,借着昏黄烛光仔细端详床上的少年。
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
顾寒舟瘦得几乎脱相,脸颊凹陷,下巴尖削,满脸干涸血迹和污泥。
若非那依稀可见的俊美轮廓和紧闭着也显得修长的眼眸,任谁也无法将他与未来那个名动九州的剑神联系起来。
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倔强的首线,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劲。
即便深度昏迷,身体也下意识绷紧,如拉满的弓,充满戒备。
云苏看着这张脸,心中轻叹,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怜爱和无奈的笑,自言自语:“书里把你写得那般神武,原来也就是个没人疼的小屁孩。
算了,以后我来疼你。
“他伸出手,想用袖子为顾寒舟擦去脸上血迹。
然而指尖还未触及,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忽然剧烈颤动,仿佛感受到了威胁。
云苏动作一顿,随即收回手,声音更轻了些,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这小狼崽,还真是不好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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