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匕首，己经压上了沈默的脖颈。
那刀刃上淬过血的寒意，混着李西身上浓重的汗臭和血腥气，像一张网，将他死死罩住。
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清晰。
沈默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道缝，失血过多的嘴唇泛着死人般的青白。
他看着眼前这张因杀意而扭曲的脸，眼神却平静得像在看一具尸体。
“杀了我，”他的声音轻得像烟，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和你家头领，都得死。”
一句话，让李西即将划破喉咙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死死盯着沈默，仿佛要从这张半死不活的脸上，看出什么阴谋诡计。
沈默扯出一个森白的笑容，血沫从齿缝间渗出：“你以为，你家头领为什么会听我的？”
“因为他怕！
他怕这件事一旦败露，他会在梁山万劫不复！”
“而你……”沈默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只紧握匕首、青筋暴起的手上，“杀了我，你就成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
“你猜，一个刚刚走上绝路、内心多疑的头领，会留一个随时能要挟自己的‘心腹’，活多久？”
轰！
这几句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李西的心脏上！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忠心！
可沈默的话，像一根最毒的刺，瞬间扎穿了他忠心耿耿的铠甲，刺进了背后最原始、最自私的恐惧！
“闭嘴！”
李西低吼，声音却在发颤，握刀的手抖得像筛糠。
沈默仿佛没听见，呼吸越发急促，却强撑着吐出更诛心的话语：“我死了，花荣就断了一条臂膀，少了一个为他谋划的鬼。”
“而你，就成了他睡塌上的一根钉子，扎得他夜夜难安！”
“他会时时刻刻盯着你，防着你，首到……找个最合适的机会，让你‘战死沙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你……”李西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冷汗滚滚而下。
沈默却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家头领，是宋公明哥哥的人，没错吧？”
李西一愣，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这次押运粮草，可是晁天王亲自下的死命令！”
沈默的眼神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三成粮草‘意外’被毁，差事办砸了！
你猜，晁天王会怎么看花荣？”
“是无能？
还是办事不力？”
“可现在呢？”
沈默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魔力，“花荣，挫败了‘官府奸细’的阴谋，浴血奋战，保住了七成粮草！
这是泼天的大功！”
“从一个办事不力的废物，到一个力挽狂狂澜的功臣！”
“从晁天王眼中的无用之人，变成了宋公明哥哥麾下最耀眼的一员猛将！”
“这个功，是我给他的！”
沈默死死盯着李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审判：“你杀了我，就是亲手毁了你家头领的登天之梯！
就是把他从功臣宝座上拽下来，重新打回那个连三成粮草都保不住的废物境地！”
“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当啷——！”
一声脆响，匕首从李西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囚犯，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这不是人！
这是魔鬼！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花荣回来了。
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那张英俊的脸在血污的映衬下，再无半点儒雅，只剩下野兽般的冷酷与煞气。
他的目光如刀，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对峙的两人，视线在地上那把匕首上停了一瞬，随即抬起，平静地看着李西。
他什么都没问。
可这平静的注视，却比任何质问都让李西感到窒息！
“头……头领……”李西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花荣挪开目光，落回沈默身上。
这个男人还靠在石头上，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在嘲笑自己的心腹？
还是在嘲笑自己，连一个心腹都管不住？
花荣心中杀机一闪而过，却又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这个鬼，现在还杀不得。
“你赌赢了。”
花荣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默终于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更多的血沫从他嘴角涌出，染红了胸襟。
“给他包扎。”
花荣对另一个喽啰冷冷吩咐，“别让他死了。”
“是，头领。”
花荣转身，看着被倒空的粮车和山涧里白花花的米粮，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从他下令掀翻粮车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己经和这个叫沈默的“鬼”，彻底绑在了一起。
再无回头路。
“清点伤亡，打扫战场！”
花荣的命令简洁而冰冷，“半个时辰后，回梁山！”
“头领，那这小子……”李西凑上来，看着正在被包扎的沈默，眼中满是不甘和后怕。
花荣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李西瞬间闭嘴。
他再次看向沈默，嘴角勾起一抹难言的弧度。
“他不是小子。”
“从现在起，他是我的军师。”
李西和周围的心腹喽P喽啰全都愣住了，一个死囚，转眼就成了头领的军师？
花荣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走到沈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军师？”
花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压迫，“很好。”
他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指向那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山涧里无法挽回的粮食，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那么，我的第一位军师，现在就请你告诉我。”
“这泼天的功劳，我们要如何带回梁山，呈到晁天王面前，让他不仅不罚，反而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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