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的清晨，周莫牵着周禾源的手，站在杨怀瑾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里，杨怀瑾穿着白色连衣裙，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点缀着醉人的笑容。
“阿瑾，今日又是小源的生日啦。”
周莫牵着周禾源的手，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周莫回头，看见杨霖夫妇提着花篮走来。
“小莫，好久没见了。”
杨霖先开口，声音比去年阿瑾去世时苍老了许多。
他看着周莫，又低头摸了摸周禾源的头，“小源又长高了，想不想外公外婆呀？”
周禾源点点头，将自己亲手画的“妈妈和贝壳”的画像展示给了外公外婆。
又将画贴在了碑石上，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这是我给你画的礼物，我们一起庆祝小源的生日好不好。”
柳玉今欣慰地看着周禾源，声音带着哽咽：“画得真好，你妈妈看到肯定特别开心。”
说着，从花篮里拿出一小束小雏菊，摆在墓碑旁，那是阿瑾生前最喜欢的花，每年生日，她都会抱着一大束回家。
周莫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画像上的杨怀瑾，眼眶忽然发紧。
“小莫。”
柳玉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身雕着浅淡的雏菊纹样，边角被岁月磨得泛出温润的光泽。
“这是阿瑾小时候藏玩具的盒子，老宅收拾时翻出来的，想着小源或许会喜欢，也能多留个念想。”
周莫接过木盒时，指尖触到盒盖的瞬间，像触到了阿瑾未曾褪色的童年。
回家后，周禾源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里面躺着缺了耳朵的布兔子、玻璃弹珠，还有一张泛黄的幼儿园画纸，画里歪歪扭扭的小人旁写着“瑾瑾和爸爸妈妈”。
“爸爸你看！
妈妈小时候画的画！”
周禾源举着画纸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周莫却在他翻动玩具的间隙，瞥见盒底贴着一张折得邹巴巴的纸条。
展开时，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开头第一句却让他的心脏骤然收紧。
“救我的药，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吗上面写着药物的原料来源，写满了志愿者编号，好些名字的后面还标着器官衰竭，突发休克。”
字迹在这里顿了顿，墨迹晕开一小片，像是当时写字的人在发抖。
“我不敢问爸爸，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早就默许杰伦哥这么做。”
“我该怎么办呀？”
“周莫，如果救我的药，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待我吗？”
“如果小源……”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得周莫心口发疼。
他想起阿瑾去世前一周，曾抱着他哭着说:自己犯错了，当时他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却没接住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纸条结尾的字迹越来越潦草。
“我看着小源的笑脸，总觉得自己不配当他的妈妈。
那些被牺牲的人，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想守护的人啊。”
最后几行被反复涂抹，只留下一句模糊的“我是罪人吗？
可我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周莫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周禾源还在拿着布兔子模仿妈妈小时候的语气，客厅里孩子的笑声与信上的绝望字句交织在一起，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
…………地下室的冷光灯泛着惨白的光，杨怀瑾躺在透明的保存舱里，脸色和生前一样透着淡淡的瓷白，连鬓边的碎发都还保持着温柔的弧度。
周莫走过去，指尖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声音轻得怕惊扰了她。
“阿瑾，你醒醒好不好？”
周莫的指节抵着玻璃，用力到泛白，声音里的颤抖藏都藏不住。
“那些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是你丈夫，我们说好一起面对未来的，你怎么就把我推开了呢？”
冷光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红血丝。
“你个骗子，你一个人怎么能扛住啊！”
“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我真是个废物！”
他抬手抹了把脸，眼泪却越擦越多，滴在玻璃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是我没护住你，让你连活着的勇气都没了……”最后，他俯身贴在玻璃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放心，杰伦和那些实验记录，我一定会查清楚。
不管是爸爸被蒙在鼓里，还是真的知情，我都会把真相挖出来的，你等等我，好不好？”
地下室里只有仪器的嗡鸣声，他却像听见了她的回应，指尖在玻璃上轻轻摩挲，像是在抚摸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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