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成了他们唯一的保护色。
张亦仁手忙脚乱地从他的宝贝行李箱底层翻出几包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又摸出两瓶矿泉水——这是他妈塞给他“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两人就着手机微弱的光，机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收音机被调到最小音量，重复播放着那段令人绝望的应急广播，像丧钟一样敲打在心头。
门外的寂静比之前的撞更令人不安。
宿管阿姨是离开了，还是潜伏在走廊的某个角落？
谁也不知道。
对面寝室那持续了半天的游戏喧闹声彻底消失后，整栋楼仿佛沉入了一座巨大的、被红雨浸泡的坟墓。
“不行，得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秦天压低声音，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阳台挪动。
张亦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两人蹲在阳台的推拉门后，透过底部没有贴磨砂玻璃纸的缝隙，向外窥视。
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暗红色，仿佛一块脏兮兮的、浸饱了血的海绵，低低地压在头顶。
能见度比之前好了点，至少能看清宿舍楼下的空地、远处的道路和对面沉默的建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楼下空地上那具趴伏的身影。
穿着蓝色的后勤制服，是学校的保洁员。
他面朝下趴在一滩暗红色的积水里，一动不动，身下渗开的颜色比雨水更深。
离他不远，散落着一把拖把和一个翻倒的水桶。
“是……是老刘？”
张亦仁声音发颤，“他是不是……”话音未落，道路尽头突然冲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男生，没打伞，浑身湿透，跑得跌跌撞撞，不时惊恐地回头张望。
是生物系的赵强，秦天在选修课上见过他。
赵强拼命向宿舍楼方向跑来，似乎想寻求庇护。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到楼下时，从旁边绿化带的树丛阴影里，猛地窜出三道身影！
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没有嘶吼，没有警告，只有一种沉默的、高效的致命性。
像猎豹扑食，瞬间将赵强按倒在地。
赵强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就被某种东西硬生生掐断。
秦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胃里的东西翻涌上来。
张亦仁更是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三个“东西”趴在赵强身上，剧烈地耸动着。
借着昏暗的光线，秦天看清了他们的衣着：一个是穿着篮球背心短裤的体育生，一个是西装革履像是校外人员，还有一个……竟然是穿着白大褂的校医院医生！
他们不是在进食。
至少，不完全是。
他们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破坏。
体育生的力量大得惊人，徒手就在撕扯；校外人员用头猛撞；而那个医生，则俯下身，似乎在……“检查”？
更让秦天头皮发麻的是，整个过程异常安静。
只有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以及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吮吸声。
几秒钟后，那三个“蚀心者”（秦天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称呼）停止了动作，缓缓站起身。
赵强己经不成人形。
体育生茫然地转了转脖子，开始原地做起杂乱的、变形的运球和投篮动作，仿佛肌肉记忆还在驱动。
校外人员则步履蹒跚地走向宿舍大门，用身体一下下撞击着紧闭的玻璃门。
而那个医生打扮的，则蹲到一旁，用手指蘸着地上的血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划拉着什么奇怪的符号。
“他们……他们不一样……”张亦仁牙齿打颤，“你看那个打篮球的……还有那个医生……”秦天心脏狂跳，他注意到了！
这些蚀心者，并非完全失去理智的野兽。
他们的行为，似乎残留着生前最强烈的印记或职业习惯！
宿管阿姨执着于“查寝”，体育生不忘“篮球”，医生在“记录”！
就在这时，宿舍大门那边传来更密集的撞击声。
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
之前零星游荡的蚀心者，似乎都被吸引到了大门附近。
他们沉默地、固执地撞击、抓挠着那扇通往“安全区”的玻璃门。
门内侧，似乎有桌椅抵着，但显然支撑得异常艰难。
“大门……要被撞开了吗？”
张亦仁声音带着哭腔。
秦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楼下。
那个原本在原地做投篮动作的体育生蚀心者，突然停了下来，僵硬的脖子转向宿舍楼的方向，灰白色的眼珠似乎……穿透雨幕，精准地“看”向了他们所在的西楼阳台！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秦天猛地一拉张亦仁，两人迅速缩回阳台内侧，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它……它看到我们了？”
张亦仁惊恐万状。
“不知道……也许只是巧合……”秦天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也在发抖。
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太真实了。
这些怪物，或许视觉退化，但可能有其他更敏锐的感知方式？
撞击大门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然后渐渐停歇。
门外走廊依旧死寂，楼下也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只有雨声的“平静”。
但两人都知道，这种平静是假象。
这座校园己经变成了狩猎场。
而他们，就是被困在笼子里的猎物。
秦天慢慢探出头，再次窥视。
楼下，赵强的尸体旁，又多了两具看不清面目的残骸。
那个体育生蚀心者己经不见了，医生还在原地划拉着，校外人员则开始绕着宿舍楼漫无目的地徘徊。
而宿舍大门，虽然没被撞开，但玻璃上己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最让他心凉的是，他注意到，通往校外的主干道上，横七竖八地停着不少撞毁或废弃的汽车，其中一辆甚至是侧翻的公交车。
没有任何活人活动的迹象。
远处城市的天空，有几个地方冒着浓烟，在红雨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狰狞。
收音机里，那个机械的应急广播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但“等待政府救援”这句话，此刻听起来却像一个冰冷的笑话。
救援，在哪里？
秦天缩回身子，看着脸色惨白的张亦仁，又看了看他们那点可怜的物资，和门口那摇摇欲坠的“防御工事”。
困守，只能是慢性死亡。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恐惧，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出来：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了解这些怪物的行为模式，找到更多幸存者，获取更多的物资和信息。
就在这时——“啊——！！！”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猛地从他们这层楼的某个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激烈的撞门声和……啃噬声？！
声音的来源，似乎正是之前还在打游戏的对门寝室！
尖叫和撞击声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就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一切，又重归死寂。
只剩下红雨，永无止境地敲打着这个陷入深渊的世界。
秦天和张亦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冰冷。
对门，完了。
危险，从未远离，它就在咫尺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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