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城的阴影，比阳光更懂得如何包裹人。
白烁蜷缩在巷子深处的垃圾桶后面，怀里揣着两个刚“借”来的麦饼，耳朵贴在潮湿的墙壁上，听着外面追赶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黑黢黢的眼睛里满是警惕，鼻尖还沾着点灰，那是刚才翻墙时蹭到的。
“小兔崽子，别让老子逮到你！”
巷口传来粗哑的咒骂，夹杂着武魂催动的魂力波动——是武魂殿的巡逻兵，武魂是条土黄色的猎犬，鼻子灵得吓人。
白烁屏住呼吸，把自己缩得更紧。
垃圾桶散发的馊臭味钻进鼻腔，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这贫民窟里，臭味总比挨饿强，更比被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抓住强。
他是个孤儿，记事起就在这迷宫般的巷子里打转。
饿了就去富人区“借”点吃的，冷了就扒拉别人扔掉的破棉絮，打他的人多了去了，护着他的……好像从来没有过。
首到三个月前，他偷了武魂殿厨房刚出炉的肉包，被那猎犬魂师追得走投无路，慌不择路闯进了城边那座爬满青藤的院子。
原本以为是自投罗网，没想到院子里的老头只是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把肉包放下，我这里有热粥。”
老头叫墨影，是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总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奇怪的零件和卷轴。
白烁后来才知道，这看起来普通的老头，竟是位六十级的影猫魂帝。
“小烁，出来。”
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白烁眼睛一亮，像只真正的耗子似的窜出去，扑到墨影身后。
老头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檀香，和贫民窟的馊味完全不同，闻着让人安心。
“他们又追你了？”
墨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手里却多了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白烁脸上的灰。
“谁让他们的麦饼烤得那么香。”
白烁嘟囔着，把怀里的麦饼递过去一个，“给你。”
墨影没接，只是指了指巷子深处：“跟我来，今天给你做件正经事。”
白烁乖乖跟着。
他知道老头说的“正经事”是什么——觉醒武魂。
这三个月来，老头教他认字，教他怎么屏住呼吸走路，甚至教他怎么用碎镜片反射阳光晃敌人的眼，却绝口不提魂师的事，首到昨天，老头突然说：“你十二了，该看看自己有什么本事了。”
院子里比平时干净了些，青石板上画着和磐石镇类似的觉醒阵，只是用的不是黑石，而是几块磨得发亮的青铜片，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猫爪留下的痕迹。
“站进去。”
墨影递给他一颗莹白色的石头，“握住它，别想着跑，也别想着藏。”
白烁吸了吸鼻子，握紧石头走进阵里。
青铜片突然亮起幽蓝色的光，比武魂殿执事用的黑石温和得多，像月光洒在水面上。
他想起被猎犬魂师追时的恐慌，想起每次偷东西时的紧张，想起老头院子里那只总爱趴在他脚边的黑猫——那猫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影子都比别的猫淡。
“集中精神。”
墨影的声音像带着魔力，“想想你最擅长的事。”
最擅长的？
当然是跑，是躲，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移动。
他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变轻了，像飘在风里。
指尖的石头渐渐发烫，一股冰凉的气息从脚底冒出来，顺着腿爬到后背，像有只小兽在皮肤下游走。
“喵——”一声极轻的猫叫在院子里响起，却带着老鼠的狡黠。
白烁睁开眼，吓了一跳——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只巴掌大的小东西，通体漆黑，毛短得像没长出来，眼睛却是亮绿色的，像两颗淬了毒的绿宝石。
它的西肢细长，尾巴尖微微上翘，跑动起来时，身体周围竟泛起淡淡的虚影，几乎要和院子里的阴影融为一体。
“这是……老鼠？”
白烁挠挠头，他见过巷子里的老鼠，可没见过这么黑、这么快的。
墨影的眼睛亮了，比青铜片的光还亮：“不是老鼠，是影鼠。
兽武魂里最擅长隐匿和速度的一种，比我的影猫更适合在暗处活动。”
他递过一个蓝色水晶球，“测测魂力。”
白烁把影鼠武魂收回体内，伸手碰了水晶球。
这次水晶球没炸，而是亮起了橙黄色的光，虽然不算特别亮，却稳定地闪烁着。
“先天魂力七级。”
墨影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满意，“不算顶尖，但足够了。”
白烁眨巴着眼：“这意思是，我能当魂师了？”
“能。”
墨影捡起一块青铜片，上面的猫爪纹在光下清晰可见，“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影鼠武魂速度快，擅长隐匿，很容易让人想到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突然按住白烁的肩膀，眼神变得锐利，“你要记住，它不是让你更方便偷东西的工具，是能让你在阴影里守护别人的利刃。”
守护？
白烁愣住了。
他一首以为，有了力量就不用再被欺负，就不用再饿肚子，却从没听过“守护”这两个字。
“你看这院子。”
墨影指了指爬满青藤的墙，“二十年前，这里是个孤儿院，被恶魂师烧了，我没能护住那些孩子。”
他的声音低了些，“你的速度，不该用来逃跑，该用来更快地赶到需要你的地方；你的隐匿，不该用来躲藏，该用来在敌人没察觉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白烁低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
这双手偷过东西，翻过墙，也接过老头递来的热粥。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巷口看到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被几个大孩子抢了面包，他当时没敢出声，只是偷偷把自己藏的半块饼塞在了那孩子的破鞋里。
原来那就是……守护？
“给你。”
墨影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我的推荐信，还有几个银币。
去苍梧学院，那里的实战考核多，适合你这种野路子。”
白烁接过布包，沉甸甸的。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不走”，或者“我留下来陪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墨影笑了，胡子翘了起来：“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再说，院子里的黑猫还得有人喂。”
他弯腰抱起脚边的黑猫，黑猫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记住，到了学院，少偷东西，多交朋友。
影鼠再快，也跑不过七个人的拳头。”
白烁用力点头，把布包紧紧攥在手里。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那么怕那些巡逻兵了，也不那么觉得馊臭味难闻了。
第二天一早，白烁背着个破布包站在城门口，回头望了眼那座爬满青藤的院子。
墨影没出来送他，只有那只黑猫蹲在墙头，绿莹莹的眼睛望着他，像在说“一路小心”。
他吸了吸鼻子，转身跑出城门。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却又像是随时能缩成一团，藏进任何一个角落。
他不知道苍梧学院有多大，也不知道那里的人会不会像墨影一样对他好。
但他记住了老头的话——影鼠是利刃，不是偷东西的工具。
或许，到了那里，他能找到真正需要他“守护”的人。
风从城外吹过来，带着田野的气息。
白烁加快脚步，身影在官道上拉出一串模糊的虚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未知的远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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