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里，她坐在床上，头发散在肩后，眼神空茫地盯着窗外的梧桐树。
闻声，江至的目光落在裴汀淮脸上时，像被什么烫到似的，轻轻颤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此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酸得发疼。
裴汀淮被她这副模样堵得心口发闷，刚要开口，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病历夹：“裴先生，方便借一步到办公室聊聊吗？
关于江小姐的恢复情况。”
裴汀淮喉结滚了滚，最后看了江至一眼，她依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
他只好压下心头的乱绪，转身跟着医生出去，关门时，眼角余光瞥见她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门刚合上，江至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汹涌的，一颗接一颗砸在床单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她抬手想擦，可越擦越多。
“江小姐？”
守在旁边的护士见她哭，连忙递过纸巾，“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去叫医生……”江至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还带着刚醒的虚软，“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她拢了拢被子，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眼泪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而办公室里，医生的话让裴汀淮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江小姐溺水时缺氧的时间较长，大脑颞叶受损严，所以导致了逆行性遗忘。”
“逆行性遗忘？”
裴汀淮攥紧了拳，指尖泛白，“意思是……之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目前来看是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后续恢复情况不确定，有可能慢慢想起，也可能……永远记不起来。”
“她现在的状态，需要稳定的环境和熟悉的人陪伴。”
医生补充道，“情绪不能再受刺激，否则可能加重记忆紊乱。
或许找些旧物能帮她唤醒记忆。”
“我知道了。”
裴汀淮刚要起身回病房，手机却响了，屏幕上跳出“顾之衍”三个字，刺得他眼疼。
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ta才接起电话，声音冷得像冰：“顾总，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顾之衍清淡的声音：“江至醒了？
我刚从医院那边得到消息，准备过去看看。”
裴汀淮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顾总还真是会刷存在感，昏迷的时候不见来一趟医院，醒了就屁颠屁颠往跟前凑。”
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未平的醋意与占有欲。
轻笑一声，又带着点嘲讽意味道：“顾总还是关心关心和苏家的联姻吧，毕竟一个需要靠联姻才能稳固的顾氏，也没多少奔头了。
我的妻子就不劳顾总费心了。”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推门往病房走。
脚步比来时沉了许多。
裴汀淮推门进去，就看见江至站在窗前，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听见动静，她回头看向裴汀淮，眼底没了之前的情绪，应当是调整好了。
“你……”她咬了咬唇，声音软得发颤，“是谁？。”
“我是裴汀淮。”
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冷冷的，“是你的……前夫……”江至没说话，只是望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纱布下的疤痕隐隐作痛。
皱着眉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她鼻尖发酸，像是被前夫两个字刺痛到了。
“裴汀淮……”她轻轻喊了声，带着点哽咽。
裴汀淮的心猛地一软，快步走到她身边。
“怎么了？”
江至还是没敢抬头。
“疼……我好疼……”手指摩挲着手腕处点纱布，她的眼泪终于还是靠着这个原因，没有防备的掉了下来。
裴汀淮几乎本能地抬手，想替她拭去脸颊的泪，可指尖刚要碰到她的皮肤，却猛地顿住，悬在了半空。
心里想着，是不是江至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更希望现在陪在身边的是顾之衍，替她擦眼泪的是顾之衍。
这些念头像尖刺扎在心上，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疼。
裴汀淮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温柔瞬间被冷意取代，甚至淬着点咬牙切齿的恨。
“都会好的。”
裴汀淮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压抑的戾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轻蹭掉她脸颊的泪。
没敢碰她的皮肤，只蹭过了湿润的睫毛。
裴汀淮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坐在床前陪着江至。
哪怕是这无声的陪伴，也让江至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心，渐渐抵不住药效和疲惫，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变得轻浅。
等她睡熟，裴汀淮才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最后看了眼病房里的监护仪，确认数值平稳，才转身离开。
电梯下降时，他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给林舟发了条消息：“把顾氏近期竞标城东地皮的所有资料，放我桌上。”
车刚驶离医院，裴汀淮又拨通了私人律师的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查顾之衍名下的公司，重点查资金流向和税务问题。
另外，顾家想和苏家的合作项目，找找漏洞。”
电话那头的律师顿了顿：“裴总，这要是查深了，等于和顾家正面撕破脸……撕破脸又如何？”
裴汀淮扯了扯领带，眼底淬着戾气，“顾氏又翻不了天！”
挂了电话，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三年前江至突然跳槽去顾氏，公开追顾之衍；一年前裴氏的核心客户名单泄露，转头就成了顾氏的囊中之物，此刻全成了刺向顾之衍的刀。
回到公司。
林舟早己把资料堆在办公桌上，额角还带着汗：“裴总，顾氏竞标城东地块的预算和技术方案都在这，他们的优势是和当地拆迁办的口头协议，但没签正式合同。
另外，查到顾之衍去年用空壳公司套取了顾氏集团三亿资金，去向不明。”
裴汀淮翻资料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三亿”那行字上。
他捏着纸张的指尖用力，把纸边攥得发皱：“拆迁办那边，你去对接，就说裴氏愿意追加两千万安置款，条件是优先和我们签协议。”
“好。”
林舟刚要走，又被裴汀淮叫住。
“把顾之衍空壳公司的税务问题，匿名发给税务局。”
裴汀淮抬眼，眼底没了平日的冷静，只剩翻涌的狠劲。
“另外，苏家的那个合作项目，不是缺个技术合作方吗？
让技术部把我们淘汰的旧方案改改，低价抛给苏家，就说……是顾氏主动找我们谈的合作。”
林舟愣了愣，这招够阴，既断了顾氏的竞标路，又能挑拨顾家与苏家的关系，让顾之衍腹背受敌。
等林舟离开，裴汀淮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我爱的人是顾之衍。”
江至的那句话又在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心里闷闷的。
裴汀淮不是没手段，只是以前从没想过要用在顾之衍身上，他以为江至是自愿的，所以自己也应该体面退场。
可他的体面，倒是成了顾之衍肆无忌惮的伤害江至的资本。
裴汀淮又打电话通知了家里的保姆，让她去医院照顾江至。
他不敢再去见江至。
不知道如何面对江至，更不知道，如果江至把一切都想起来的时候，知道自己针对顾之衍做的这些事，会不会恨自己。
裴汀淮心乱如麻，连带第二天开会时都有点心不在焉。
桌上手机突然震动，是顾之衍的电话。
裴汀淮看着屏幕，勾了勾唇角，眼神示意着会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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