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布包的粗麻布蹭着掌心,带来真实的触感。
林晚几乎是踉跄着奔过三条街,老旧帆布鞋踩在发烫的水泥路面上,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生死的界限。
前世坠入冰渊时的刺骨寒意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与初夏傍晚的燥热空气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林晚把那株暗红色的藤蔓幼苗藏在在帆布包内侧,隔着一层薄布,这次可不能让家里人发现了,林晚能清晰感受到它微弱的生命脉动,像一颗微型心脏在轻轻搏动。
这是她重生的证明,是她复仇的武器,更是她在即将到来的极寒末世里唯一的依仗。
熟悉的居民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墙皮剥落的单元门像是一张咧开的嘴,吞噬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林晚在楼下驻足片刻,抬手抹掉额角的汗珠,指尖触到皮肤时,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眼眶微热 —— 这不是末世里冻得青紫开裂的皮肤,是属于和平年代的、鲜活的皮肤。
“咔嚓” 一声轻响,防盗门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门刚推开一条缝,一股混杂着红烧肉焦糊味、廉价柠檬味空气清新剂以及林浩臭袜子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将林晚拽回那些令人窒息的过往。
“还知道回来?
看看都几点了!”
尖利的女声如同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林晚的耳膜。
刘艳窝在客厅中央那张磨得发亮的人造革沙发里,双腿盘在沙发上,一手拿着遥控器不断换台,一手抓着瓜子往嘴里送,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
她身上那件粉色丝绸睡衣皱巴巴的,领口处还沾着一块油渍,却丝毫不影响她颐指气使的姿态。
林晚的目光扫过客厅,与前世记忆中的场景分毫不差。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指向六点半,秒针滴答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末世倒计时。
林国栋坐在旁边的木椅上,跷着二郎腿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
而林浩则趴在茶几旁的电脑前,耳机线绕得像一团乱麻,机械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屏幕上闪烁的游戏画面里,激烈的厮杀声透过耳机缝隙漏出来。
“让你买的酱油呢?
我等着烧红烧肉给浩儿补身体!”
刘艳终于舍得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视线,三角眼斜斜地剜着林晚,嘴角的唾沫星子随着说话的动作飞溅。
林晚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寒芒。
她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微弱又怯懦,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妈… 酱油… 我忘了。”
“忘了?!”
刘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睡衣下摆扫过茶几,将上面的瓜子碟撞得叮当响,“你是猪脑子吗?
这么点事都记不住?
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故意不想让我们浩儿吃好东西是不是?”
林国栋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手机,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语气里满是不耐:“多大个人了,办事还这么毛毛躁躁!
艳子特意嘱咐你买酿造酱油,你倒好,转头就忘。”
他的目光扫过林晚的帆布包,却没多问一句,显然在他眼里,这个女儿的存在远不如一瓶酱油重要。
林浩被这边的动静吵得手一抖,游戏画面瞬间变成黑白色,“Game Over” 的字样格外刺眼。
他猛地摘下耳机,狠狠摔在键盘上,转头冲着林晚吼道:“吵什么吵!
害我被团灭了!
你这个赔钱货就是事多!”
赔钱货。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林晚心上反复切割了十几年。
前世她听到这三个字,只会默默忍受,甚至会因为自己 “做错了事” 而心生愧疚。
可现在,想到末世里这三个人是如何将她弃之如敝履,想到自己被冻毙在冰窟时他们正在温暖的基地里享受荣华富贵,林晚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帆布包里的幼苗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怒意,轻轻颤动了一下,传来一丝微弱的安抚情绪。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戾气。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就是在这里,她忍不住争辩说钱拿去买了有用的植物,结果不仅招来更凶狠的辱骂,还让林浩对 “暖冬” 产生了好奇,若不是她拼死护住,幼苗早被连根拔起。
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对不起,妈,爸。”
林晚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里带上了刻意伪装的哽咽,肩膀微微颤抖着,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我… 我路上遇到同学,她跟我哭诉家里的事,我一时听入神就给忘了… 我这就再去买,保证十分钟就回来!”
她说着,作势就要转身出门。
“算了算了!”
刘艳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驱赶着她,“等你买回来,肉都炖成渣了!
不用了不用了,将就吃吧!
真是的,养你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
林晚的嘴角在低头的瞬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清楚地记得,那半瓶酱油早就过了保质期,前世刘艳就是用这个酱油烧了红烧肉,结果林浩吃了闹肚子,最后还把账算在了她头上,说她 “故意买劣质酱油害弟弟”。
“谢谢妈。”
林晚小声应着,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间由储藏间改成的房间在客厅最角落,面积不足六平米。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这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味道。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老旧的单人床靠着墙,床头摆着一个掉漆的书桌,书桌上堆着几本旧课本,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唯一的气窗开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夕阳的余晖透过气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菱形的光斑。
林晚反手锁上门,靠在门板上,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房间里独属于自己的安静,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前世在这里,她曾无数次偷偷哭泣,也曾无数次幻想逃离这个家。
而现在,这里将成为她积蓄力量的堡垒。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帆布包,将那株 “暖冬” 幼苗捧了出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幼苗的暗红色茎干显得格外深邃,两片椭圆形的叶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边缘微微卷曲,看起来就像一株随时会枯死的野草。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末世,没人会想到,这株不起眼的幼苗里藏着足以抵御极寒的力量。
林晚的指尖轻轻拂过叶片,冰凉的触感传来。
她知道,幼苗不是枯萎,只是 “饿” 了。
就像自然界的共生关系一样,“暖冬” 需要她的血液来维持生命,而她则需要 “暖冬” 在末世里提供温暖和食物。
前世她是在末世降临后,不小心割伤手指才意外开启了共生契约,浪费了宝贵的三个月时间。
这一世,她要抢占先机。
书桌上放着一把银色的手工美工刀,是她之前做手工留下的。
林晚拿起美工刀,刀刃在夕阳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刀刃对准左手食指指腹,轻轻一划。
“嘶 ——” 细微的刺痛感传来,林晚却像是毫无察觉。
一颗饱满的血珠迅速从伤口渗出,在指尖滚了一圈,迟迟没有落下。
她将手指凑到幼苗的茎干上方,轻轻挤压指腹。
那滴血精准地落在了暗红色的茎干上,瞬间发出极其轻微的 “滋” 声,仿佛水滴落在了烧红的烙铁上。
下一秒,血液便被茎干迅速吸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耷拉着的两片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起来,边缘的卷曲慢慢舒展,颜色也从暗沉的暗红变得鲜亮了许多,像是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叶片轻轻抖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簌簌声,像是在表达愉悦。
更奇妙的是,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情绪顺着指尖传递到林晚的心底,那是一种满足又带着些许渴望的感觉,像个刚吃饱的孩子在撒娇。
林晚的眼睛亮了起来。
成功了!
共生契约在她的主动引导下,提前三个月建立了!
她又挤出几滴血滴在茎干上,首到心底传来幼苗 “暂时够了” 的意念,才停下动作。
她仔细观察着幼苗,发现茎干底部隐隐冒出了一丝白色的细根,像极了新生的希望。
书桌上放着一个闲置的马克杯,是林浩喝腻了奶茶后丢弃的,杯身上印着的动漫人物己经模糊不清。
林晚拿起马克杯,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她之前从郊外挖来的腐殖土 —— 前世她喜欢养花,只是那些花在这个家里从来活不过一个月。
她将腐殖土倒进马克杯,小心翼翼地将幼苗种了进去,轻轻压实土壤。
为了避免被家人发现,林晚又翻出一个废弃的快递纸箱,在纸箱侧面挖了几个透气孔,然后将马克杯放进纸箱里,塞进床底下最阴暗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才找来碘伏和创可贴,仔细处理手上的伤口。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更加确定这不是梦。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刘艳不耐烦的吼声,“躲在里面生蛋呢?
磨磨蹭蹭的!
赶紧出来做饭!
难道还要我伺候你这个赔钱货?”
林晚眼底的温度瞬间冷却下来。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换上那副怯懦的模样,拉开了房门。
刘艳叉着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刻薄的神情。
客厅里,林浩正对着电脑大喊大叫,似乎在和队友开黑,而林国栋则翘着二郎腿,一边刷手机一边催促:“快点做饭,我饿了。”
林晚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嘲讽。
她看到刘艳围裙上沾着的红烧肉油渍,闻到空气里弥漫的劣质酱油味,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吃吧,尽情地吃吧。
还有三个月,极寒就会降临。
到时候,电力中断,食物匮乏,整个城市都会被冰雪覆盖。
那些你们现在不屑一顾的东西,将会成为活下去的奢望。
而她,会带着 “暖冬”,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至于林国栋、刘艳和林浩…… 林晚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场复仇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