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白光终于熄灭。
那根银白色的金属棒在李砚掌心化为一小撮灰烬，残余的热度灼烫着他的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与周围的焦臭和血腥味格格不入。
一片死寂。
所有目睹了那“天火”神迹的人，无论是狰狞的蛮兵还是绝望的难民，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睛尚未从强光的刺激中恢复，脸上交织着恐惧、敬畏和彻底的茫然。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蛮兵仍捂着眼睛痛苦地呻吟，他们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惊恐的嘶鸣。
李砚的心脏仍在狂跳，肾上腺素冲击着西肢百骸。
他强压下身体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
他知道，这虚假的神威维持不了多久。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
大约有二十几个幸存下来的难民，多是妇孺老弱，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此刻都如同受惊的鹌鹑，瑟缩地看着他，仿佛他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洪荒巨兽。
机会只有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榨出这具虚弱身体里最后的气力，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厉色：“天火己焚尽不敬者！
想活命的，跟我走！”
他没有看那些蛮兵，仿佛他们己是死人。
这种彻头彻尾的蔑视，比任何怒吼都更有震慑力。
话音刚落，他猛地弯腰，捡起地上那柄瘸腿老兵掉落的豁口断刀，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另一只手拉起还在发愣的云蘅：“走！”
云蘅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
她看着李砚染血的侧脸和那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下意识地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奋力搀扶起仍在哼哼唧唧的李崇山。
“走！
快跟上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
残存的难民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踉跄着、互相搀扶着，跟随着那件诡异的蓝白条纹身影，向着南城的方向亡命奔逃。
首到冲出近百米，身后才传来蛮兵惊疑不定的呼喝声和零星的箭矢破空声，但准头大失，显然他们仍未从“天火”的震慑和目眩中完全恢复。
李砚头也不回，拉着云蘅，凭借原主模糊的记忆和现代人的方向感，在浓烟与废墟间穿梭。
他专挑狭窄的巷道和燃烧的房屋间隙穿行，最大限度地阻碍可能的追兵。
剧烈的奔跑牵动了他额角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再次渗出，流过眉骨，带来一阵湿黏和刺痛。
肺部火辣辣地疼，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砚…砚哥哥…你的伤…”云蘅气喘吁吁，担忧地看着他血流披面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
“死不了！”
李砚咬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被他另一侧拖着的李崇山更是狼狈，几乎脚不沾地，腹部的伤口似乎因奔跑而裂开，血水渗出袍子，但他却死死闭着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不时瞥向李砚，惊疑、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终于，在甩脱了身后零星的追赶，冲入一片相对完整、但己空无一人的民居区域后，李砚猛地将两人拉进一个半塌的院墙后，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
难民们也接连瘫倒在地，惊魂未定，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和压抑的啜泣。
暂时……安全了？
李砚闭上眼，努力平复几乎要炸开的心跳。
他再次将意识集中在那块玉佩上。
蓝色的半透明界面再次浮现。
物资空间：0级（能量：1.6%/100%）可提取次数：0（每日零时重置）警告：能量低于2%，请尽快补充“龙脉之气”！
能量从1.7%掉到了1.6%！
是因为使用了那次提取功能？
还是说……这东西本身就在持续消耗能量？
无论哪种可能，情况都糟糕透顶。
“龙脉之气”……这听起来完全就是古代方士的术语，让他去哪里找？
而且时间恐怕不多了。
“咳咳…咳…”李崇山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位二叔捂着腹部，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看起来虚弱不堪，但眼神却悄悄扫过李砚紧握的玉佩和那身古怪的“囚服”。
“砚哥儿……”他喘着气，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方才那天火……究竟是……？
还有你这身衣物……”所有幸存下来的难民，大约十几双眼睛，也瞬间聚焦在李砚身上。
那目光复杂无比，有敬畏，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待非人存在的恐惧和不确定性。
云蘅也看向他，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但她下意识地挪了半步，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微微挡在了李砚和李崇山之间。
李砚心中冷笑。
这老狐狸，果然开始试探了。
他是在怀疑那天火的来历，更是在试探自己这个“侄子”的底细。
此刻若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或异常，刚刚建立的这点脆弱权威就会瞬间崩塌，这些惊魂未定的难民很可能一哄而散，甚至……反噬！
他猛地睁开眼。
没有回答李崇山的问题，甚至没有看他。
他抬起手，用沾染血污的袖口，狠狠擦去糊住眼睛的鲜血，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惊人的戾气。
然后，他看向那些难民，目光从他们惊惶的脸上逐一扫过，声音不高，却因周围的死寂而清晰可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蛮兵只是暂时被吓住，很快就会追来。”
“想活，就别问废话，节省体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崇山脸上，那双属于书生的眼睛里，此刻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二叔伤得重，就少说话。
云蘅，看看他的伤。”
李崇山被他看得浑身一寒，后面所有试探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这绝不是他那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侄子！
云蘅也被李砚此刻的眼神慑住了，下意识地应道：“……是。”
她蹲下身，小心地检查李崇山的伤口，手指微微发颤。
李砚重新靠回墙根，再次闭上眼，仿佛在休息。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跳得有多快。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镁条灼出的轻微红痕，以及那撮灰烬。
一次性的镁条，耗尽了一次提取机会，换来了短暂的喘息。
能量只剩1.6%，一个冰冷倒计时的死亡宣告。
前有未知的险途，后有凶残的追兵，身边是心思叵测的“亲人”和一群惊弓之鸟般的累赘。
这就是他“新生”的开端。
他握紧掌心，灰烬从指缝簌簌落下。
不够。
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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