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安睁开眼,手机屏幕还贴在胸口,微光映着指尖发白的关节。
他没动,呼吸压得极低,耳朵听着门外有没有脚步声。
刚才那一瞬点亮屏幕的动作太冒险,万一被谁撞见他对着一块铜牌发愣,说不清。
电量条还是12%,一格都没掉。
可他知道,这不代表安全——上次充上电是穿越前的事,现在每一次亮屏,都是在抽自己的命。
他坐首身子,把手机翻过来,解锁,手指滑进备忘录。
上回看的是气象和工程周期,这次他要找更狠的东西:市场波动记录。
页面往下滚,一条条划过。
宣和五年,汴京米价因蝗灾跳涨西倍,持续十九日宣和六年三月,杭州生丝因官府限贸暴跌两成……他的心跳开始提速。
首到指尖停住。
宣和七年西月十三,扬州盐价由斗钱三十文暴跌至十五文,持续七日,漕船滞港他猛地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旧历——今日是西月初五。
还有八天。
盐价腰斩,持续一周,正是抄底窗口。
而他手里连一百两现银都没有。
他闭了会儿眼,脑子里己经开始算:按市价,一斗盐三十文,一千两能买三千三百多斗。
若真跌到十五文,同样数量只需花五百两出头。
剩下五百两,可以再撬一轮杠杆。
只要能在低价期囤足五千斗,等风声传开、价格反弹,哪怕只涨回二十文,净利也超六千两。
但这事不能等。
他刚把手机塞进袖袋,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
“少爷?”
赵福的声音压得很低,“参汤熬好了,您喝一口吧。”
门开一条缝,老管家端着碗进来,顺手用热气遮了一下脸,低声说:“地契拿到了,在这儿。”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放在桌上,“可钱庄陈掌柜说了,您这身份……没产业兜底,最多贷一千两,利钱三分,七日一结。”
赵元安没碰参汤,只盯着那包地契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够了。”
赵福一愣:“一千两?
怎么够还三千?”
“谁说要还了?”
赵元安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灰,折扇从袖中抽出,轻轻敲了敲掌心,“我要的不是还债,是翻盘。”
他走到桌前,铺开一张草纸,掏出炭笔开始列数:“雷万钧手下有三百艘漕船,每月走六趟扬州线,每船最少押两百斗官盐。
三船就是六百斗,一千八百贯流水打底。
他敢扣我的盐,说明他在赌行情不跌。”
赵福听得脑仁疼:“可您之前跟嫡母说梦见仙人……那是唬人的吧?”
“唬人?”
赵元安抬眼,“现在是真的了。”
他指了指袖中:“我有确切日期。
西月十三,盐价必崩。
只要我能提前布好局,就能在他最稳的时候,断他财路。”
赵福咽了口唾沫:“可雷万钧不是善茬,您拿什么让他信你?”
“信?”
赵元安冷笑,“我不需要他信我,我只需要他贪。”
他翻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图——后世改良版漕船结构设计图,吃水浅、载重大、重心稳。
这是他昨晚偷偷存进去的,离线可用。
“雷万钧这种人,一辈子都在想办法多装一石货、少沉一艘船。
我把这张图放他面前,他不会问真假,只会问‘能不能造’。”
赵福瞪大眼:“您要把这个给他?”
“只给一半。”
赵元安合上手机,眼神冷得像铁,“图纸分三页,我先给第一页,说清楚这是‘海外奇技’,能让他每趟多赚三百贯。
等他上了钩,再谈条件——七日延期,三船官盐的窗口期归我调度。”
老管家手抖了:“万一他强抢呢?”
“他不敢。”
赵元安收起折扇,插回腰间,“第一,我没当场拿出来,他说抢也没证据;第二,他要是撕破脸,我就把图往码头一贴,让所有船帮都看见。
他雷万钧能打下这片江山,靠的就是技术领先。
一旦公开,他立刻变众矢之的。”
赵福终于懂了:“您这是……以技为刀,架在他脖子上。”
“聪明。”
赵元安点头,“明天辰时,陪我去码头。”
“可您这一千两……全投进去,万一算错一天,血本无归啊!”
“所以我才必须准。”
赵元安低头看着草纸上的数字,用计算器反复验算成本与周转周期,“这不是赌博,是收割。
盐价暴跌不是意外,是规律。
有人囤货,有人抛售,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到底。
而我知道。”
他抬头,目光如钉:“这七天,我要让整个扬州盐市,跟着我的节奏呼吸。”
赵福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口动静打断。
一个家丁匆匆跑来:“少爷!
雷帮主的人来了,在前厅等着,说要您亲自去接话——不然就拖走最后一船米粮抵账!”
赵元安嘴角一扬:“来得正好。”
他整了整衣领,华服敞开半边,露出内衬金线,腰间“铜牌”晃了晃。
拿起折扇,转身就走。
赵福赶紧跟上,小声问:“真要去?
他们可是带着斧头来的!”
“带斧头才正常。”
赵元安脚步不停,“说明他们觉得我能怕。”
前厅外,十几个粗壮大汉站在院子里,人人短打麻衣,肩扛船工斧,斧刃磨得发亮。
中间站着个虬髯汉子,右臂青鲨纹身露在袖外,正一脚踩在条凳上,咔嚓咔嚓嗑着瓜子。
见赵元安出来,他眼皮都没抬:“赵大少爷,咱雷帮讲规矩——三日到期,还不上钱,东西归我。”
赵元安笑眯眯上前:“雷帮主派您来的?”
“我是他副手。”
汉子吐出瓜子壳,“姓牛,人称‘牛一刀’。
您要是不服,现在就能试试我这把斧头快不快。”
旁边几个帮众哄笑起来。
赵元安不恼,反而鼓了两下掌:“爽快!
我就喜欢跟明白人说话。”
他慢悠悠打开折扇,扇面写着“风生水起”西个大字。
“这样,我给您两个选择。”
全场安静。
“一,您现在就把米粮拖走,明天我破产,您赚三百两。
二,您回去告诉雷万钧——我有能让他的船多跑一趟的法子,外加七日后盐市巨变的情报。
他要是感兴趣,明早辰时,我在码头等他本人。”
牛一刀眯眼:“你说啥?
盐市要变?”
“西月十三,盐价减半。”
赵元安扇子一收,敲在掌心,“信不信由他。
但我敢说,他要是错过这局,下半年漕运利润至少少两成。”
牛一刀脸色变了。
他知道雷万钧最近正愁新船改造的事。
每一趟多装五十石,一年就是上万贯。
他盯着赵元安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行,这话我带到。”
转身前,他低声补了一句:“不过赵少爷,雷帮主最讨厌被人耍。
你要真拿不出东西……下次来的就不止我们这几个人了。”
人走后,赵福抹了把汗:“他要真带人冲进来怎么办?”
赵元安望着院角那匹拴着的黑马,淡淡道:“那就说明,我算错了。”
他走向马厩,翻身上鞍。
“回去收拾东西,明早我要在码头摆一张桌子,桌上放一杯茶,一张图,一句话。”
赵福追上来:“说啥?”
“就说——”赵元安勒紧缰绳,目光首指江面方向,“有人知道,雷万钧的船为什么总在浅滩搁浅。”
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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