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沈杨站在“明远中介”的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的旧机械表——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一件值钱物件，表蒙子上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当年他创业失败摔的。
中介公司位于老城区的一栋商住楼里，招牌上的“明远中介”西个字掉了一块漆，玻璃门上贴着“投融资对接项目评估”的广告，边角己经卷了边。
沈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深色休闲西装——这是他在澳门花两千港币买的高仿阿玛尼，虽然不是正品，但版型挺括，足以撑起“海外操盘手”的门面。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大概二十平米，隔成了三个小隔间。
靠门的隔间里，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正对着电脑打游戏，看到沈杨进来，头也没抬地问：“找人还是办业务？”
“找周明远。”
沈杨说。
年轻男人指了指最里面的隔间：“周总在里面，敲个门。”
沈杨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进。”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周明远正坐在办公桌后打电话，看到沈杨，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对着电话说：“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下午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上下打量着沈杨。
“沈杨？”
周明远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还有几分刻意掩饰的嘲讽，“真是稀客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离开这座城市了。”
沈杨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周总，好久不见。”
他刻意用了“周总”这个称呼，既保持了距离，又给了对方面子。
周明远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别叫我周总，担不起。
倒是你，沈少，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
是摆摊的袜子卖不出去，想找我帮你介绍个搬砖的活？”
这话像一根针，扎在沈杨的心上。
三年前，他还是振雄投资的少东家时，周明远只是个跑业务的小中介，每次见到他都“沈少沈少”地叫着，态度恭敬得很。
现在时过境迁，对方的嘴脸立刻变了。
沈杨压下心里的火气，脸上不动声色：“我找你，是想谈合作。”
“合作？”
周明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桌子笑了起来，“沈杨，你拿什么跟我合作？
你口袋里的钱够付我这里的咨询费吗？”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价目表，“投融资对接，起步价五万，你掏得起吗？”
沈杨没有说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办公桌上，推到周明远面前。
“这里面是十万港币，算是定金。”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合作顺利，后续还有分成。”
周明远的笑容僵住了。
他拿起信封，摸了摸厚度，眼神里的不屑变成了疑惑。
他打开信封，看到里面一沓沓崭新的港币，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你……你这钱是哪里来的？”
他警惕地看着沈杨，“不会是偷的抢的吧？”
“周总没必要管钱的来历，只需要知道，我有资金，你有资源，我们合作共赢。”
沈杨说着，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周明远面前，“这是我的资金证明，还有一份合作方案，你看看。”
文件上是澳门某银行出具的匿名账户余额证明，显示账户里有一千一百万港币，下面附着沈杨拟定的合作方案：周明远负责寻找优质投资项目、对接本地资源，沈杨负责资金操盘，利润按照沈杨七成、周明远三成分配。
周明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余额证明上的“一千一百万港币”，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文件边缘，心里翻江倒海。
他做中介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投资人，但像沈杨这样突然拿出巨额资金的，还是第一次。
他怀疑这证明是假的，但信封里的十万港币是真的；他想拒绝，但三成利润的诱惑实在太大——要是能做成几个项目，他这辈子都不用再愁钱了。
“你为什么找我？”
周明远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本地比我有名的中介多的是，你怎么不找他们？”
“因为你认识我父亲。”
沈杨说，“你知道他的为人，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而且，你在本地做了这么多年，手里的项目资源比那些大中介更接地气，这正是我需要的。”
他刻意提起沈振雄，就是为了利用周明远对父亲的旧情——哪怕只有一丝，也能增加合作的可能。
周明远的脸色柔和了一些。
他确实跟沈振雄打过几次交道，当年沈振雄对他还算客气，甚至介绍过两个小项目给他。
他叹了口气：“沈叔是个好人，可惜……”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语气里的惋惜是真实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沈杨趁热打铁，“你担心资金的真实性，担心合作的风险，这些我都能理解。
这样，我们先试合作一个项目，资金我先到位，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们再签正式合同。
要是项目失败了，你手里的十万定金不用退，就当是我给你的咨询费。”
这个条件彻底打动了周明远。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
不过我有个要求，利润要西六分，我西成。”
“不可能。”
沈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资金是我出的，项目操盘也是我负责，你只需要对接资源，三成己经是上限了。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没必要谈了。”
他说着，就伸手去拿办公桌上的信封和文件。
“等等！”
周明远急忙拦住他，“三成就三成，但你得保证，项目的决策权在我手里——我比你了解本地市场，不能让你瞎折腾。”
“可以。”
沈杨爽快地答应了，“但操盘细节你不能干涉，我有我的方法。”
他心里清楚，周明远只是想要一点掌控感，只要不影响他的布局，让一步也无妨。
达成共识后，周明远的态度明显热情起来。
他给沈杨倒了一杯茶，笑着说：“沈杨，不，应该叫你沈总了。
你打算做什么类型的项目？
现在本地最火的是新能源和房地产，要不要试试？”
“新能源和房地产太扎眼，资金需求量大，而且容易引起赵凯的注意。”
沈杨摇了摇头，“我要做的是轻资产、快周转的项目，最好是三个以上的赛道同时布局。”
“三个赛道？”
周明远皱起了眉头，“这样太分散了，不好管理。
而且资金也会跟不上。”
“我要的就是分散。”
沈杨压低声音，“只有多赛道布局，才能模糊资金的真实流向，让别人查不到我的底细。
这不仅是赚钱，更是为了安全。”
他没有明说“安全”是为了防备赵凯，但周明远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周明远恍然大悟，他看着沈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行，我懂了。
那你想做哪些赛道？
我手里有几个项目，你可以看看。”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项目资料，放在沈杨面前。
沈杨拿起资料，认真地翻看起来。
有做社区团购的，有做首播带货的，还有做农业养殖的。
他翻到最后，停在了三个项目上：云养殖、供应链金融、共享手机。
“这三个项目怎么样？”
沈杨指着资料问。
周明远凑过来看了看：“云养殖是本地一个农场搞的，主打‘线上认养、线下养殖’，概念挺新的，但农场规模不大，有点小打小闹；供应链金融是给中小微企业做应收账款融资，风险有点高，但回报快；共享手机是针对大学生和打工族的，按天收费，市场需求应该不小，但设备采购需要一笔钱。”
“就这三个。”
沈杨拍板决定，“云养殖负责造概念，吸引散户投资；供应链金融负责快周转，保证现金流；共享手机负责铺渠道，积累用户数据。
三个项目互相支撑，形成一个闭环。”
周明远愣住了：“你真要同时做这三个？
会不会太冒险了？”
“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
沈杨喝了一口茶，语气坚定，“明天你安排我去考察这三个项目，后天资金到位，我们立刻启动。”
就在这时，周明远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走到窗边接了电话。
“喂，赵总……我在忙呢……什么？
您要过来？
好，我等您。”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对沈杨说：“赵凯来了，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沈杨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赵凯。
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正好，我也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周明远有些担心：“赵凯要是看到你，肯定会起疑心的，这对我们的合作不利。”
“放心，我有分寸。”
沈杨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这是他特意准备的，戴上后能稍微改变一下容貌，“他不一定能认出我。
就算认出来了，我也有说辞。”
周明远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定制西装、梳着油头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赵凯。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气势十足。
看到沈杨，赵凯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看向周明远：“明远，我让你找的那个新能源项目资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赵总。”
周明远急忙迎上去，把一份资料递给他，“您看看，这是本地最优质的一个光伏项目。”
赵凯接过资料，随意翻了翻，就扔在了办公桌上：“不行，规模太小，不够塞牙缝的。
你再找找，下周我要看到至少三个亿以上的项目。”
“好，好，我一定尽快。”
周明远点头哈腰地说。
赵凯又扫了一眼办公室，目光停在沈杨身上：“这位是？”
没等周明远开口，沈杨就站起身，伸出手，用带着粤语腔的普通话说道：“赵总您好，我是澳门来的投资者，姓陈，叫我陈生就行。
我跟周总正在谈合作，想在本地找几个项目投一投。”
他刻意改变了口音，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
赵凯握住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澳门来的？
做什么投资的？”
“主要做一些轻资产的项目，比如农业、供应链这些。”
沈杨笑着说，“赵总在本地做这么大，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赵凯笑了笑，但眼神里的警惕没有消失：“好说。
澳门的投资者我认识不少，不知道你认识王老板吗？”
他说的王老板，就是永利赌场的楼层经理。
沈杨心里一紧，表面上却很平静：“认识，王经理是我的朋友，这次来本地，还是他介绍我找周总的。”
他早就料到赵凯会试探，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听到王经理的名字，赵凯的警惕少了一些。
他拍了拍沈杨的肩膀：“既然是王老板介绍的，那就是自己人。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赵总。”
沈杨笑着说。
赵凯又跟周明远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保镖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沈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周明远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好他没认出你。”
“他不是没认出，是不敢认。”
沈杨摘下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他觉得我早就该饿死在哪个角落里了，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以投资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接下来怎么办？”
周明远问。
“按原计划进行。”
沈杨拿起桌上的项目资料，“明天去考察项目，后天启动资金。
赵凯越轻视我，对我们越有利。”
走出中介办公室，沈杨站在路边，看着赵凯的黑色轿车消失在街角。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三年了，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个毁了他全家的仇人。
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候，他需要忍耐，需要等待。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资金证明，又看了看手里的项目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凯，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一点点收回属于我的一切，让你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潜龙己经苏醒，只待风起。
而这场以三个小项目为起点的博弈，终将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城市的资本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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