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的火光在寒雾里抖得像片枯叶,玉麒走在前面,手里攥着半截桃木匕首,每走一步都要先探探脚下——阴面的地面软得不正常,像是踩在腐土上,偶尔能听见脚下传来“咯吱”声,不知是踩碎了枯枝,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玉麟跟在后面,手腕上的淡青色纹路还在隐隐发凉,他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回头时却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雾里飘着细碎的白影,像是被撕碎的纸钱,落在肩上凉得刺骨。
“哥,你听……”他突然拽住玉麒的衣角,声音发颤……雾里传来了“嗒、嗒”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走路,不快不慢,正好跟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玉麒猛地回头,火光扫过之处,只有雾在翻滚,可那脚步声却没停,反而更近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拍他的肩膀。
“别回头,往前走……。”
玉麒压低声音,把艾草往玉麟手里塞了塞,“艾草烧完之前,必须找到阴眼的方向。”
他记得张爷说过,阴眼是阴阳山阴气最盛的地方,也是棺主的棺所在之处,那里的雾会比别处更浓,还会有腐臭的气味。
刚走没几步,脚下突然一空,玉麒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石缝,才没掉下去。
他用火折子往下照,倒吸一口凉气——脚下竟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沟里堆满了白骨,有的骨头上还挂着碎布,其中一块蓝布格外显眼,布角绣着的白梅己经发黑,和玉麟手里的引魂布一模一样。
“这是……”玉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见沟里的白骨突然动了一下,一根腿骨从骨堆里伸出来,像是要抓住什么。
“是之前来阴面的人……。”
玉麒的声音发沉,他想起张爷说的那个道士,还有邻村王老汉的儿子,他们的骨头恐怕都在这里了。
他刚想找路绕过去,沟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无数根白骨从骨堆里伸出来,朝着他们抓去,骨头上的碎布飘起来,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子,在雾里晃着。
玉麟吓得往后退,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竟是一尊半埋在土里的石像,石像的脸被雾遮住,只能看见它手里拿着一把石剑,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像是符咒。
“哥,这石像……”玉麒还没来得及回应,沟里的白骨突然停止了动作,雾里传来女人的笑声,细细软软的,却透着一股狠劲:“我的小乖孙,找到我的‘守门神’了?
可惜啊,它早就被我喂了阴气,现在可是我的人了……。”
话音刚落,石像突然动了,它的头慢慢转过来,露出一张青灰色的脸,眼窝是空的,和之前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一模一样。
石像举起石剑,朝着玉麟砍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玉麒猛地推开玉麟,自己却被石剑划到了胳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滴在地上的腐土上。
“滋啦”一声,鲜血碰到腐土,竟冒起了白烟,腐土下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烫伤了。
石像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窝里的雾变得更浓了。
玉麒趁机拉起玉麟,朝着石像身后的小路跑过去,他发现石像的脚被埋在土里,只能在原地挥舞石剑,只要跑出它的攻击范围就安全了。
跑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艾草的火光越来越弱,雾里的腐臭气味却越来越浓。
玉麟突然指着前方,声音都在抖:“哥,你看前面!
……”火光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棺形图案,棺上绣着白梅,和引魂布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石门两侧各站着一尊石像,和之前遇到的那尊一样,手里拿着石剑,眼窝空空的。
石门下的缝隙里,渗着暗红的液体,像是血,顺着门脚流到地上,汇成一条细小的血河,朝着沟的方向流去。
“阴眼应该就在里面。”
玉麒喘着气,刚想上前推石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还是之前那种布鞋落地的声音,而且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
他猛地回头,火光扫过之处,竟看见一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条小辫子,手里拿着一块蓝布,布上绣着白梅。
小姑娘的脸很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是黑色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叔叔,你们是来给我娘送棺的吗?”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冷。
玉麟浑身一颤,他认出小姑娘手里的蓝布——和王老汉儿子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而且小姑娘的眉眼,竟和他记忆里的娘有几分像。
“你……你是谁……?”
小姑娘笑了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我是娘的‘小棺童’啊,负责给娘收‘棺中人’。
叔叔,你们的棺呢?
娘说,好棺要配好魂,你们的魂,可是最好的料呢……。”
她说着,手里的蓝布突然飞了起来,朝着玉麟的脸缠过去。
玉麒赶紧点燃手里的艾草,朝着蓝布扔过去,艾草碰到蓝布,“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蓝布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飘进了石门的缝隙里。
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慢慢变成青灰色,眼窝也变得空空的,和之前的女人、石像一模一样。
“你们敢烧我的引魂布!
我要让你们变成我的‘骨奴’,永远守在这里……!”
小姑娘举起手,指甲瞬间变长变黑,朝着玉麒抓过去。
玉麟突然想起张爷说的话,赶紧从布囊里掏出一把朱砂,朝着小姑娘扔过去——张爷说过,朱砂能驱阴气,对付阴物最有效。
朱砂碰到小姑娘的手,“滋啦”一声,她的手瞬间冒起了白烟,传来一阵焦糊味。
小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化作一团黑雾,飘进了石门里。
石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棺木移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玉麒看了一眼手里的艾草,只剩下最后一小截,火光己经弱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拉着玉麟的手:“不管里面有什么,咱们都得进去。
烧了棺主的棺,村里的咒才能破,不然咱们就算逃回去,也会变成张爷那样……。”
玉麟点了点头,手腕上的淡青色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
兄弟俩拿着最后一截艾草,朝着石门走去,刚迈过门槛,一股寒气瞬间裹住了他们,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石门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木,棺木是黑色的,上面绣着白梅,白梅的花瓣是用红布做的,像是用血染的。
棺木周围,摆满了小小的棺形石像,每个石像手里都拿着一块蓝布,布上绣着白梅,和引魂布一模一样。
石室的墙壁上,刻满了画,画里的内容和张爷石室里的一样,只是多了最后一幅——画里的穿红嫁衣的女人躺在巨大的棺木里,身边围着两个穿蓝布衫的少年,少年的脸和玉麒、玉麟一模一样,他们的手腕上,都缠着淡青色的纹路,像是藤蔓。
“我的小乖孙,终于来了。”
女人的声音从棺木里传出来,细细软软的,却透着一股得意,“三十年了,我等你们等得好苦啊。
现在,该轮到你们陪我了,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棺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飘出一股腐臭的气味,还有无数根黑色的头发,从缝里伸出来,朝着玉麒和玉麟缠过去。
玉麟手里的艾草突然熄灭了,石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棺木上的白梅泛着淡淡的红光,照亮了那些黑色的头发,像无数条小蛇,在黑暗里蠕动着。
玉麒摸出怀里的断匕首,紧紧攥在手里,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这一切的根源——棺主。
而他们手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朱砂,还有彼此紧握的手。
黑暗里,头发越来越近,腐臭的气味越来越浓,女人的笑声在石室里回荡着,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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