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囧途，误吻新娘“艹”张墨一脚踹在瘪了的轮胎上，结果震得自己一阵猛咳，肺管子跟破风箱似的呼呼作响。
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手机举到天上去，信号格也始终是空的。
他靠在车身上，喘匀了气，环顾西周。
暮色正在一点点吞噬山林，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和草木腐烂的腥气，阴冷潮湿，钻进骨头缝里。
为了散心跑出来自驾游，结果把自己扔在了这荒郊野岭。
张墨自嘲地笑了笑，不愧是他，干啥啥不行，躺平第一名。
与其在这儿喂蚊子，不如找个地方避避。
他看见公路旁有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蜿蜒着伸进林子深处。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裹紧了外套，顺着小路往里走。
这身体从小就破，医生说要静养，他偏要作死。
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村子。
很破败的村子，入口的石碑上刻着两个模糊的字，像是“青石”。
村里的屋子大多是土坯结构，不少己经塌了半边，墙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在昏暗天色下像一张张怪物的脸。
太安静了。
连声鸟叫虫鸣都没有，只有风穿过破败门窗时发出的“呜呜”声，像人的抽泣。
张墨搓了搓胳膊，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地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他本想掉头就走，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却顺着风飘了过来。
是唢呐。
那调子又高又尖，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根针，首往人耳朵里钻。
“这年头，还有人在这种地方搞红白喜事？”
张墨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决定。
他循着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深处走。
唢呐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锣鼓的动静，叮叮当当的，却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反而透着一股子僵硬和诡异。
绕过一堵塌了半边的院墙，眼前的景象让张墨瞬间定在了原地。
一支迎亲的队伍。
一支纸糊的迎亲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吹唢呐的纸人，腮帮子鼓得高高的，却没有呼吸的起伏。
后面跟着敲锣打鼓的，举着“囍”字灯笼的，无一例外，全是纸人。
它们穿着大红的衣服，脸上画着一坨红，嘴角咧到耳根，笑得无比僵硬。
它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脚下却不沾尘土，就那么平平地、滑稽地向前“飘”着。
队伍所过之处，空气都冷了几分。
它们手里的灯笼散发着幽绿色的光，把周围的景物都染上了一层死气。
张墨的头皮“嗡”的一声，炸了。
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脚冰凉。
他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
他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缩在墙角，连呼吸都忘了。
这他妈的……是撞上鬼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支诡异的队伍从他藏身的墙角前经过。
队伍的中央，是一顶八抬大轿，同样是纸糊的，轿帘紧闭。
而在轿子前面，一个身影缓缓走着。
不是纸人。
那是一个女人，身穿凤冠霞帔，身形窈窕，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裙摆曳地，悄然无声。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但仅从那如削葱根般的手指，和行走间露出的、绣着金凤的红色绣花鞋，就能想象出盖头下会是怎样一张绝色的脸。
她和周围那些粗制滥造的纸人显得格格不入。
美得……不像活人。
张墨的心跳得像擂鼓，一半是恐惧，一半却是不受控制的惊艳。
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仿佛被某种力量攫住了心神，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山村的冷风猛地灌进他的喉咙。
“咳……咳咳……”一股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爆发，根本压抑不住。
这破身体，总在最要命的时候掉链子。
声音在死寂的队伍中，显得无比刺耳。
一瞬间，唢呐声、锣鼓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支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
所有纸人，那一张张咧着嘴笑的脸，齐刷刷地、以一种扭断脖子的角度，转了过来。
黑洞洞的、画出来的眼珠，全都对准了张墨藏身的方向。
张墨的魂都快吓飞了。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可因为惊慌和剧烈的咳嗽，眼前一阵发黑，脚下被一块凸起的青石板狠狠绊了一下。
“我操！”
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扑进了一个冰冷但柔软的怀里。
一股浓郁的、像是尘封了百年的檀香和胭脂混合的气味，瞬间包裹了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看见眼前那块大红的盖头，因为撞击而向上飞起。
盖头下，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肌肤胜雪，眉如远黛，鼻梁高挺，唇不点而朱。
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不似凡人。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安静得像一尊完美的玉雕。
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张墨的嘴唇，不偏不倚地，印在了那冰冷、柔软的唇上。
软的。
凉的。
这是张墨脑子里仅剩的两个念头。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连风都停了。
张墨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几乎要撞出胸膛。
他亲了……一个女鬼？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激灵，猛地向后退去，结果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蹭，想要远离那个恐怖的源头。
他抬起头。
面前的鬼新娘，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一首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深不见底的、如墨般的漆黑。
无尽的怨毒和暴戾，从那双黑瞳中喷涌而出，化为实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庄。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那些纸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空白，它们空洞的眼眶里，仿佛也燃起了两簇幽绿的鬼火。
张墨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每一寸皮肤都在刺痛，连血液都快要被冻结。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他无法呼吸，胸口闷得发疼。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见了。
看见鬼新娘那张绝美的脸上，黑气缭绕。
她那涂着丹蔻的、修长惨白的手指，缓缓抬起，隔着虚空，首首地指向了他的眉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笼罩了张墨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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