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橘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和胸口沉甸甸的重量给弄醒的。
他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睛，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在天花板上那块顽固的水渍上。
然后，他往下看。
一只胖得快要流出来的橘猫，正揣着前爪，心安理得地卧在他胸口，金色的瞳孔带着几分戏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肥猫，下去。”
叶橘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他娘的又重了。”
橘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露出粉嫩的牙床，非但没动，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趴得更舒服了。
叶橘无奈，只能费力地把它掀开。
橘猫轻盈落地，尾巴高高翘起，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床头柜前，一爪子把他昨晚喝剩的半瓶廉价威士忌推到了边缘，摇摇欲坠。
“喂！”
叶橘赶紧伸手扶住，骂骂咧咧地坐起来，“老子就这点存货了！”
他抓了抓鸟窝似的乱发，摸过床头的烟盒，抖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点上。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才勉强压下了宿醉带来的恶心感。
房间狭小混乱，烟灰缸堆成了小山，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唯一还算干净的，是墙角那个印着“喵呜”字样的猫食盆——虽然叶橘至今不确定，自己每天往里面倒猫粮的行为，到底是在供养一只真实的猫，还是仅仅在维持自己精神病的某种可笑仪式。
这只橘猫，从他记事起就时不时出现在他视野里。
只有他能看见，能“感觉”到它的触碰（比如刚才胸口那沉甸甸的真实感），但任何试图用相机、镜子或者第三方验证它存在的努力，总会因为各种离奇的意外而失败。
他曾怀疑自己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但每一次，当他快要确信这一点时，这肥猫总会用某种方式“证明”自己——比如在他快要踩空楼梯时绊他一跤，或者在他找不到钥匙时，一屁股坐在上面。
久而久之，叶橘也懒得深究了。
就当是个长期蹭吃蹭喝、态度还极其恶劣的房客吧。
口袋比脸还干净，房租还有三天到期。
叶橘叹了口气，盘算着是不是该去接点找猫找狗、或者调查婚外情的无聊委托，好歹先把这月的生计糊弄过去。
就在他对着空钱包发愁时，门铃响了，急促得像是催命。
橘猫警觉地竖起耳朵，瞬间消失在空气中——这是它的另一个本事，来去无声，只有叶橘能感知到它是否还在附近。
叶橘趿拉着拖鞋，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西装皱巴巴的，眼袋深重，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一丝绝望。
他看到叶橘这副尊容，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透出怀疑。
“请问……是叶侦探吗？”
“叫我叶橘就行。”
叶橘侧身让他进来，随手把烟灰弹进一个泡面桶里，“有事？”
男人拘谨地坐在唯一一张没堆杂物的椅子上，自我介绍叫王建国，是个小建筑商。
他女儿王小雅，三天前失踪了。
“报警了，警察查了，说监控最后拍到小雅去了城东的商业区，可能是自己出去散心，或者……跟朋友走了。”
王建国搓着手，声音颤抖，“但我不信！
我女儿很乖，不会这么不负责任！
而且……而且我连着做了三天噩梦，梦里小雅浑身湿透，一首跟我说‘爸爸，水泥好冷’……”水泥好冷。
叶橘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种带有特定细节的托梦，往往意味着强烈的精神感应，或者说……冤屈。
他瞥了一眼房间角落，橘猫不知何时又出现了，正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但耳朵却朝着王建国的方向微微转动。
“王老板，”叶橘吐了个烟圈，“警察都定性了，你找我这个半吊子侦探有什么用？
我收费不低，而且不保证结果。”
“我打听过！”
王建国急切地说，“都说您……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有门路，首觉特别准！
只要您肯接，多少钱我都想办法！”
他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过来，“这是定金！”
叶橘看着那叠钱，足够他挥霍一阵子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水泥好冷”的梦，和他此刻心里隐隐泛起的不安，以及角落里那只突然停止舔爪子、目光灼灼看向他的肥猫，都指向一件事：这案子，不寻常。
“说说你女儿的情况，特别是她的人际关系。”
从王建国口中，叶橘得知王小雅有个家境优渥的男友，叫张辰，是个留学回来的富二代，自己开了家设计工作室。
王建国对张辰印象一般，觉得他油嘴滑舌，但女儿喜欢。
警方也找过张辰，对方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间他正在几十公里外参加一个高端派对，有大量人证。
叶橘收下定金，把王建国送走，答应有消息会通知他。
关上门，他拿起王建国留下的一个王小雅平时常用的发卡。
“肥猫，你觉得呢？”
他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橘猫“喵”了一声，跳上书架，尾巴扫落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正好翻到建筑工地安全规范那一页。
叶橘嗤笑一声：“又是巧合？”
他摇摇头，拿起那枚发卡，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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