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觉得自己大概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上一秒，他还在凌晨三点的写字楼里，对着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屏幕，手指抽搐地敲击键盘，试图把老板那句“再优化一下，要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的屁话，转化成PPT里能看懂的方块字。
下一秒，他屁股底下的工学椅就变成了滚烫的沙子，屏幕变成了刺得他睁不开眼的烈日，空调房里沉闷的空气变成了能烫伤喉咙的热风。
“我……操？”
这是他唯一能发出的音节。
喉咙干得发紧，像是被海绵吸干了一样。
他茫然西顾，视野所及，是无穷无尽、起伏连绵的黄沙，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金光，一首延伸到天际线。
天空蓝得一丝不挂，没有任何云彩，也没有任何飞鸟，只有一颗硕大无比、仿佛比平时大了三倍的太阳，正兢兢业业地散发着能烤熟一切的热情。
热浪扭曲着远处的景物，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正在预热的烤箱。
“我不是在做梦，就是猝死了。”
张三喃喃自语，甚至抬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真疼。
不是梦。
那看来就是猝死了。
所以他这是下了地狱？
地狱的主题是沙漠烧烤？
这跟他预想中的刀山火海油锅不太一样啊，这属于慢性折磨，更他妈缺德了。
就在他试图理解现状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首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同时一个半透明的、类似游戏界面的蓝色屏幕突兀地出现在他视野正前方。
欢迎来到“无尽沙海”体验计划。
您的初始生存物资己发放，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声音消失了。
那蓝色的界面却稳定地悬浮着。
界面最上方是几个标签页：个人信息、区域频道、世界频道、交易市场、任务列表。
下面还有一个空白的聊天输入框。
张三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钟。
“体验计划？
愉快？
愉快你大爷！”
他猛地跳起来，对着空气咆哮，“谁他妈要体验这个！
放我回去！
我PPT还没保存！！”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沙漠里显得微弱而可笑，很快就被热风吞没，没有任何回应。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沙子，瞬间灌满他的心脏，甚至暂时压过了高温带来的灼烧感。
他一屁股瘫坐在沙地上，烫得他又龇牙咧嘴地弹了起来。
完了。
全完了。
他这辈子卷生卷死，从高考卷到考研，从实习生卷到项目经理，眼看就要卷出头了，结果被卷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的房贷怎么办？
他刚买的游戏卡带还没拆封呢！
他……等等！
那机械音好像说了“初始生存物资”？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抱怨和恐惧。
张三像弹簧一样蹦起来，疯狂地环视西周。
沙子，沙子，还是沙子。
除了沙子，就是他本人。
物资呢？
被沙子埋了？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圈，用手在滚烫的沙子里胡乱刨挖，除了把自己弄得满手沙子和一头汗，一无所获。
“玩我呢？！”
他气得想砸了眼前那个悬浮屏，但手挥过去却穿过了虚拟影像，毫无阻碍。
就在他快要彻底崩溃时，他的目光终于定格在了身后不远处。
那里立着一个东西。
一个他刚才因为极度恐慌和茫然而完全忽略掉的东西。
一口井。
一口非常古朴，用粗糙石头垒砌而成的井。
井口高出沙地大概半米，上面架着一个老旧的木制辘轳，绕着一圈粗糙的麻绳，绳末端挂着一个……一个破烂的、只剩半边、还漏着几个洞的木桶。
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在这片沙漠里存在了几百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理所当然。
张三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井边，小心翼翼地探头朝下望去。
深不见底。
但能清晰地看到幽暗的水面反射出的微光，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沁凉的湿气从井口弥漫上来，缓解了他脸上的灼热。
水！
是水！
巨大的狂喜击中了他，他甚至想抱着井口亲两口。
那个缺德的“体验计划”总算干了件人事！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摆弄那个辘轳。
这东西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操作起来笨手笨脚，那破桶晃荡了半天才沉下去。
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装满水的破桶摇上来时，几乎要虚脱了。
水非常清澈。
他迫不及待地用手去捧——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水从桶底的破洞和裂缝里飞速漏光，大部分都浇回了井里，只有极少部分溅湿了他的手和脚面。
“……”张三看着那瞬间空了的破桶，又看了看自己只是略微湿润的手，沉默了。
一股比沙漠烈日更炽烈的怒火从他心底轰地一下窜起。
“淦！！！”
他对着井口咆哮：“开局一口井，你他妈倒是给个能用的桶啊！！
这物资发放了个寂寞吗？！
这破桶是用来考验我人性的吗？！
是不是还得我自己打补丁？！！”
无能狂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并拢，像个小碗一样，再次费劲地把桶摇上来，然后趁水还没漏光前，猛地将手伸进去舀起一捧。
水冰凉甘甜，是他这辈子喝过最美味的东西，瞬间缓解了喉咙的灼痛。
但这种方式效率极低，而且他无法储存任何水。
这意味着他必须像守着工作岗位一样守在这口井边，每次渴了都要重复这套繁琐的操作。
“这特么比甲方还难伺候……”他绝望地嘟囔着，再次用“手捧大法”喝了几口水，暂时缓解了渴死的危机。
解决了最致命的口渴问题，智商开始重新占领高地。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悬浮的系统界面。
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他尝试用意识聚焦在区域频道上。
瞬间，界面切换，无数条信息像爆炸一样刷了出来，滚动的速度快到眼花缭乱。
“有人吗？？？？
这是什么地方？？
救命啊！！！”
“卧槽！
沙漠？！
谁把我弄来的？
我报警了啊！”
“妈妈我要回家！
呜呜呜……哈哈哈！
一定是无限流主神空间！
老子要开启龙傲天模式了！”
“楼上的中二病醒醒！
这太阳快把我晒成人干了！”
“水！
谁有水！
我快渴死了！
重金求购！”
“重金个屁！
大家都有井！
但是谁有桶？！
我的桶是漏的！”
“我靠！
我也是！
只有一个破木盆，端起来就洒一半！”
“哈哈哈哈！
我的是个完好的陶罐！
我是不是欧皇？！”
“@楼上，兄弟，陶罐卖吗？
我用……我用我捡到的漂亮石头换？”
“刚才那个声音说的‘物资’就是这口破井和破容器吗？
也太抠门了吧！”
“谁有吃的？
饿死了！”
“……”信息杂乱无章，充斥着恐慌、绝望、兴奋、胡言乱语和毫无意义的求救。
张三看得头晕眼花，但至少得到了几个关键信息：第一，不止他一个人被扔过来了，似乎是全球范围的事件；第二，大家开局都有一口井；第三，容器是随机且稀缺的！
这才是关键！
他注意到频道右上角有一个数字：区域频道（10000/10000）。
一万人一个区域？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这一万人分散在这片沙漠里的景象，感觉依旧是茫茫沙海，遇见个人的概率不比中彩票高多少。
他退出区域频道，点开世界频道，结果界面提示：发言冷却中：23小时59分。
看来世界频道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他又点开个人信息。
姓名：张三体质：6（亚健康的都市灵魂，战五渣的预备役）力量：5（手无缚鸡之力，建议远离一切体力劳动）敏捷：7（被deadline训练出的闪避能力，仅限于躲避工作）精神：9（在崩溃和发疯的边缘反复横跳，并找到了舒适区）状态：轻度脱水、中度饥饿、极度懵逼装备：破损的木桶（漏水率75%）技能：职场摸鱼（高级）、PPT制作（专家级）、甩锅（大师级）、无效加班（史诗级）称号：无张三看着装备栏里的“破损的木桶”和那扎眼的“漏水率75%”，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系统还挺写实……”还有，这些技能有屁用啊！
难道让我给沙漠做份PPT介绍报告吗？！
给蝎子表演一下如何精准甩锅？！
他强忍着吐槽的欲望，点开了任务列表。
里面只有一个任务。
初始任务：非必要不生存任务描述：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请成功在沙漠中度过第一个夜晚。
任务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死亡。
“神他妈‘非必要不生存’……”张三被这任务的命名风格整无语了，但这任务描述却让他打了个冷颤。
夜晚？
对了，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其恐怖。
白天能热死人，晚上能冻死人。
他现在就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和西裤……他立刻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井水还凉。
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或者制造一个庇护所！
而且，他需要一个能存水的容器！
他再次看向那口井和那个破桶，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这是他的生命之源，但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需要遮荫，需要保暖，需要……一个坑，以及，一个不漏的碗！
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挖个沙坑，利用沙子的隔热性来保温。
说干就干。
他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用手。
好在沙子不算特别坚硬，但效率极低，而且沙子会不断回流。
他挖了十分钟，才刨出一个勉强能躺下的浅坑，手指甲里全是沙，胳膊酸得要命。
“这得挖到猴年马月……”他喘着气，看着聊天频道里依旧在疯狂刷屏的信息。
忽然，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求助！
怎么修补陶罐啊？
我的罐子裂了个缝，漏水！
在线等，挺急的！”
下面有零星的回复：“用沙子糊一下？”
“口水试试？”
“意念修补，试试？”
张三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他的“职场摸鱼”和“甩锅”技能开始闪闪发光。
虽然他没有完好的容器，但他有脑子啊！
他清了清嗓子（虽然没人听得见），用意念在区域频道输入文字。
“专业团队，提供‘沙漠生存解决方案’：情报收购：收购一切关于完好容器、食物来源、可用材料的地点情报。
报酬：未来的劳动服务或技术指导。
技术服务：提供容器修补方案咨询（虽然我也没有，但我可以帮你一起骂系统）。
报酬：修补后分我一点水或其他有趣的东西。
体力代劳：承接挖坑、搬运等业务。
报酬：食物或任何你认为有用的材料。
备注：本人坐标附近疑似有特殊石头（其实没有，骗人的），欢迎带价私聊！”
按下发送键。
频道静默了几秒。
随即，爆炸了。
“？？？？？”
“卧槽！
这么快就有中介了？”
“技术服务？
技术呢？
就这？”
“‘一起骂系统’也算服务？
哥们你是懂情绪价值的！”
“@张三，我需要挖坑！
但我没食物，我用我身上的扣子支付行不行？”
“@张三，我找到一种能吃的虫子，味道还行，能换你帮我搬石头吗？”
张三看着刷屏的吐槽和询问，其中居然真的夹杂着几条看起来有点希望的私聊。
他知道，在这片该死的沙漠里，他的生存之道，或许和别人不太一样。
水不是货币，信息、技能和劳动力才是。
他抬头看了看依旧毒辣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挖了一半的坑和那个破桶。
“妈的，”他嘀咕道，“得先想办法把这个破桶修一下……或者，找个碗。”
他一边继续吭哧吭哧地挖坑，一边分心看着频道里各种光怪陆离的信息，感觉自己也成了这场大型荒诞真人秀的一部分。
而此刻，太阳正在缓缓西沉，温度己经开始明显下降。
沙漠的第一个夜晚，即将来临。
他的第一个客户，或者说，第一个“合作伙伴”，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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