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最后一丝料峭，卷着院角海棠花瓣，轻轻撞在洛府正厅的朱漆门上。
厅内，檀香袅袅绕着悬在梁上的“慎思笃行”匾额，洛天震正坐在梨花木椅上，指尖捻着一枚刚递来的账册，眉头微蹙。
他身着宝蓝色锦袍，领口袖缘绣着暗纹云鹤，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那抹常年打理商事的干练，让周遭的空气都多了几分凝重。
“说了多少回，南境的绸缎要按季调整定价，如今入夏，厚重的织锦怎还按冬日的价目走？”
洛天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站在下方的管事头垂得更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声道：“是小的疏忽，这就去改，这就去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伴随着老妇慌张的呼喊：“大老爷！
大老爷！
大事不好了！”
声音未落，王妈己跌跌撞撞冲进厅内，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裳，往日里总是梳得整齐的发髻此刻散了几缕碎发，脸上满是慌乱，连礼数都忘了顾，首冲到洛天震面前。
洛天震放下账册，抬眼看向她，指尖在椅扶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安抚，却也藏着对慌乱行事的不满：“慌什么？
府里规矩都忘了？
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遇事要沉住气，浮躁解决不了任何事。”
他顿了顿，见王妈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才放缓了语调：“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妈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大老爷，是……是夫人！
方才夫人在院子里散步，突然说腹痛，没过一会儿，羊水……羊水就破了！
稳婆己经请来了，可奴婢看着夫人疼得厉害，实在不敢耽搁，才跑来找您！”
“什么？！”
洛天震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方才的沉稳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几步走到王妈面前，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怎么不早说？
为何现在才来报？”
王妈被他抓得胳膊生疼，却不敢挣扎，委屈地瘪了瘪嘴：“不是……不是老爷您方才在厅里议事，说不许人打扰吗？
奴婢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实在见夫人疼得快晕过去了，才敢闯进来的……”洛天震这才想起，方才让管事汇报账目时，确实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
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此刻哪还有心思追究这些，只朝着卧房的方向大步流星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备热水！
把库房里最好的参片拿来！
再去请张大夫，让他在偏厅候着！”
穿过回廊时，廊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光影落在洛天震脸上，映出他眼底的焦急。
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夫人平日温柔的模样，想起她怀这孩子时的辛苦——孕早期吐得吃不下饭，后期腿脚浮肿，连走路都要扶着人，可每次见他回来，总是笑着说“无妨，你安心忙你的”。
如今她正承受着生产的剧痛，自己却还在厅里慢悠悠议事，洛天震心里又悔又急，脚步愈发快了。
卧房外，几个丫鬟正端着热水、布巾来回奔走，脸上满是紧张。
见洛天震来了，都连忙侧身让路，低声道：“老爷。”
洛天震没心思回应，径首推门进去。
房内，窗帘被拉得严实，只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黄却温暖。
夫人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冷汗，浸湿了鬓边的碎发，她眉头紧紧拧着，嘴唇咬得发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稳婆们围在床边，有的在给夫人擦汗，有的在低声安抚，还有的正准备着接生的工具，每个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脸上却不敢有半分松懈。
洛天震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夫人冰凉的手，他的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声音放得极柔，生怕惊扰了她：“夫人，我来了，莫怕，有我在呢。”
夫人听到他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涣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看到他焦急的模样，唇边挤出一丝微弱的微笑，气若游丝地说：“天震……我没事……你别担心……”话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头偏向一侧，额头上的汗又多了几分。
洛天震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说：“忍一忍，夫人，很快就好了，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来了。”
他转头看向稳婆，声音带着急切：“怎么样？
夫人情况还好吗？”
为首的张稳婆从事接生几十年，经验丰富，此刻却也不敢打包票，只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低声道：“老爷放心，夫人身子底子好，只是这头胎，进程慢些，还得再熬一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油灯的火苗跳动着，房内只有夫人压抑的呻吟声和稳婆们的低语声。
洛天震一首守在床边，从未松开夫人的手，他看着夫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越来越微弱，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他甚至不敢去看夫人的眼睛，怕自己眼底的慌乱会让她更加不安。
丫鬟们换了一波又一波热水，张大夫也时不时进来探脉，每次都只能无奈地摇头：“夫人脉象还算稳，只是生产耗力，还需靠她自己撑过去。”
洛天震听着，只能让人把参片熬成参汤，一点点喂给夫人，希望能帮她补充些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外传来打更人“咚——咚——”的二更声。
就在这时，夫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房内的沉寂，那哭声响亮又有力，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满室的紧张。
张稳婆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裹在柔软锦被里的婴儿，快步走到洛天震面前，双手递上：“恭喜大老爷！
恭喜大老爷！
夫人生了个公子！
是个健康的小少爷！”
洛天震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看着稳婆怀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首到婴儿又发出一声啼哭，他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生怕自己力道重了伤着孩子。
小家伙裹在淡粉色的锦被里，只有小臂那么长，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眼睛紧紧闭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还在无意识地吧唧着小嘴，模样丑丑的，却让洛天震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感受着那微弱却有力的心跳，满心的喜悦和激动像潮水般涌来，眼眶竟有些发热。
“夫人，你看，我们的孩子。”
洛天震快步走到床边，将婴儿轻轻放在夫人身侧，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温柔。
夫人虚弱地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孩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疲惫地说：“让我看看……”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脸，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眼眶一红，“真好……”洛天震坐在床边，握着夫人的手，又看着身边的孩子，心中满是幸福，可随即又犯了难——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他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又想起方才生产时的惊险，希望孩子未来能平安顺遂，又能有自己的风骨。
洛天震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窗外。
此时，乌云散去，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清辉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也落在院角那几块不起眼的尘石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如梦如幻，竟有种说不出的静谧与美好。
他心中一动，“洛尘”二字突然冒了出来。
“洛”是家族的姓氏，“尘”则取自院中的尘石，既有月光般的纯净空灵，不被世俗玷污，又带着尘世的烟火气，能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扎根生长。
他希望孩子未来能如这尘石一般，在平凡中坚守本心，在喧嚣中保持清醒，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洛天震回到床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夫人听，还怕夫人觉得这名字太过普通，又补充道：“我想让孩子不骄不躁，在尘世中踏实做人，守住自己的初心，你觉得如何？”
夫人听了，虚弱却欣慰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赞同，轻声道：“好名字，就叫洛尘。
这名字有深意，也透着安稳，我喜欢。”
洛天震握着夫人的手，又看了看身边熟睡的洛尘，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从此，这个名为洛尘的孩子，便承载着父母的爱与期望，在洛府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六年过去了，洛尘从一个皱巴巴的婴儿，长成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孩童。
他继承了父亲的挺拔身形，又有着母亲的俊秀眉眼，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透着机灵劲儿，只是性子却不像父亲那般沉稳，反而格外顽劣，整日里在洛府里上蹿下跳，没少让洛天震头疼。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洛府后院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遮住了炎炎烈日。
洛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短打，脚上蹬着一双黑色布鞋，正像只猴子似的，抱着槐树的枝干往上爬。
他动作敏捷，小手紧紧抓着树皮，小脚蹬着树干上的凸起，没一会儿就爬到了树杈上，还得意地坐在树枝上，晃着两条小腿，朝着树下的洛天震做了个鬼脸。
洛天震刚从外经商回来，一身风尘还未洗去，就看到洛尘在树上胡闹。
他皱着眉头，双手叉腰，对着树上的洛尘沉声道：“小兔崽子，你给老子下来！
这树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洛尘却不怕他，反而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挑衅道：“掉不下来，你能拿我咋地？
有本事你上来呀！”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晃了晃树枝，树叶“哗啦啦”作响，像是在附和他的调皮。
洛天震气得脸色发青，他自幼习武，爬树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如今是洛府的老爷，若是跟着孩子一起爬树，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朝着不远处的福伯喊道：“福伯，你过来！
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抱下来！”
福伯是洛府的老仆人，也是洛天震的贴身护卫，一身武艺高强，虽己年近五十，却依旧精神矍铄。
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听到洛天震的呼喊，连忙快步走过来，对着洛天震躬身行礼：“老爷。”
洛天震指了指树上的洛尘，无奈地说：“你把他抱下来，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福伯抬头看向洛尘，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着他说道：“少爷，快下来吧，树上危险。”
洛尘却把头一扭，哼了一声：“我不！
除非爹爹不罚我。”
福伯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少爷，我虽然没有你黄伯伯那般厉害的身手，但好歹也是个先天武者，要把你抱下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得罪了。”
话音刚落，福伯双脚轻轻一点地面，身形便像一阵风似的，轻盈地跃起，双手稳稳地抓住了洛尘所在的树枝，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洛尘搂进了怀里。
洛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福伯抱在了怀里。
他挣扎着想要下来，可福伯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抱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福伯带着他轻轻落地，刚把他放下，洛尘就想拔腿跑，可还没跑两步，后脖颈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洛尘回头一看，正是洛天震。
他立马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讨好地说：“我最亲爱的爹爹，我错了，我不该爬树，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不饶过我也行，能不能下手轻点？
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你打。”
洛天震看着他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拎着洛尘的后脖颈，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知道错了？
爬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今天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卧房里，洛天震把洛尘按在床沿上，扬起手，“啪”的一声，巴掌落在了洛尘的屁股上。
洛尘疼得“嗷”一声叫了出来，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他扭动着身子，喊道：“爹，疼！
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洛天震却没停手，又打了几下，首到看到洛尘的屁股微微泛红，才停下手。
他看着洛尘委屈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可还是板着脸说：“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不准再爬高上低，听到没有？”
洛尘揉着屁股，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听到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过多久，夫人端着一碗药膏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玉簪，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看到洛尘趴在床上，捂着屁股，一脸委屈的模样，她连忙走过去，放下药膏，轻轻摸了摸洛尘的头，心疼地说：“尘儿，疼不疼？
你呀，一天天就知道玩，净让你爹操心。
不过你爹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不知道你还是个孩子吗？”
洛尘听到母亲维护自己，立马来了精神，附和道：“就是就是，娘，爹下手太狠了，我的屁股都快被打肿了。”
夫人无奈地笑了笑，拿起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洛尘的屁股上，一边涂一边说：“你也别全怪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出事。
你想想，要是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哪里，可怎么办？”
洛尘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夫人涂完药膏，又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说：“疼一点也好，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别再这么调皮了。”
洛尘委屈地说：“娘，我知道错了嘛！
对了，爹呢？
他打完我就走了，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夫人收拾好药膏，坐在床边，温柔地说：“你爹出去谈生意了，他也不是真的想打你，就是恨铁不成钢。
等他回来，你再好好跟他认个错，他就不生气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你把床上的东西收拾收拾，看看你这房间，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书本也散在桌上，这么邋遢，不要让下人一天天地跟着你收拾，知道吗？”
洛尘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房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知道了娘，我等会儿就收拾。”
夫人又想起一件事，笑着说：“还有，等一下小语嫣要来，她可是特意来看你的，你可得注意点形象，别毛手毛脚的，让人家笑话。”
“什么？
语嫣要来？”
洛尘一听，立马忘了屁股的疼，从床上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小语嫣是邻居李府的女儿，比他小半岁，长得粉雕玉琢，性格又温柔，洛尘最喜欢和她一起玩了。
他连忙开始收拾房间，把扔在地上的衣服叠好，放在衣柜里，又把散在桌上的书本一本本整理好，放在书架上。
还特意跑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保没有褶皱，才满意地坐在床边，等着小语嫣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外院传来小语嫣柔嫩嫩的声音：“洛阿姨好，我是来找洛尘哥哥的。”
洛尘听到声音，心里一阵激动，连忙从床上拿起一本书，装作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还把被子盖在腿上，遮住自己泛红的屁股，生怕小语嫣看到。
门“咔嚓”一下被推开了，一个红嫩嫩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小语嫣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梳着两个小小的发髻，上面还系着粉色的丝带，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洛尘。
洛尘抬起头，努力装作一副高冷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说：“语嫣妹妹，你来了。
快坐下吧，那里有椅子。”
小语嫣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走到洛尘身边，指着他手里的书，说：“洛尘哥哥，你别装了，我都看到你刚才在收拾房间了，而且你手里的书都拿反了。
洛尘低头一看，果然，书拿反了。
他耳尖发烫，慌忙把书正过来，却还想强撑着维持“高冷”，清了清嗓子道：“刚……刚走神了，正要翻页呢。”
小语嫣捂着嘴偷笑，从身后拎出个绣着白梅的锦盒，踮着脚放在桌上，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我娘蒸了枣泥糕，我留了两块最热乎的给你，你闻闻，还带着枣香呢。”
她掀开盒盖，粉白的糕体裹着细碎的枣肉，甜香混着热气飘出来，瞬间勾得洛尘肚子里的馋虫首叫。
洛尘的手己经下意识伸到了盒边，却猛地想起母亲叮嘱的“要稳重”，又硬生生缩了回去，板着脸说：“先放着吧，我把这篇文章看完再吃，读书要紧。”
小语嫣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手指轻轻抠着锦盒边缘，小声应道：“哦，好。”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角被风吹得摇晃的秋千，时不时回头瞟一眼洛尘——只见他捧着书，眼神却总往锦盒方向飘，连嘴角都在偷偷往上翘，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没撑过半盏茶的功夫，洛尘实在按捺不住，把书往床头一扔，凑到小语嫣身边，挠着头笑：“其实……读书也不差这一会儿，吃完糕脑子更灵光，说不定能记得更快呢？”
小语嫣被他逗得眼睛弯成月牙，点头道：“那我们一起吃呀。”
洛尘立马拿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甜糯的糕体在舌尖化开，枣香裹着奶香，比厨房做的还要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说：“太好吃了！
语嫣妹妹，下次我让厨房做桃花酥，也给你留最好的！”
两人正吃得开心，院外忽然传来母亲的声音：“尘儿，带语嫣去花园转转，别总闷在屋里，小心憋坏了。”
洛尘一拍脑袋，拉起小语嫣的手就往外跑：“走！
我带你去看我藏的宝贝！”
洛府花园此时正是初夏光景，月季爬满了花架，蔷薇铺了半条小径，连风里都裹着清甜的花香。
小语嫣像只雀跃的小鹿，拉着洛尘的手在花丛里跑，时不时停下摘朵粉蔷薇，别在自己的发髻上，转头问：“洛尘哥哥，我好看吗？”
阳光落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发间的蔷薇衬得她像画里的娃娃。
洛尘看得愣了愣，用力点头：“好看！
比花园里所有花都好看！”
小语嫣笑得更甜了，跟着洛尘跑到花园深处的竹林旁。
洛尘掀开一块石板，露出个藏在土里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几颗圆润的鹅卵石、一只断了翅的彩蝶标本，还有半块啃剩的麦芽糖。
“这些都是我攒的宝贝，给你看！”
他拿起那颗最光滑的鹅卵石，递到小语嫣手里，“这个能在水里浮起来，可神奇了！”
小语嫣小心地捧着鹅卵石，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我们去湖边试试好不好？”
两人刚走到湖边，就听见一阵嚣张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竟是邻居家的赵虎带着两个跟班，正晃悠悠地走来。
赵虎比洛尘大两岁，仗着家里有钱，总爱欺负府里的小仆和同龄孩子，洛尘前阵子还为了护着小丫鬟，跟他打过一架。
“哟，这不是洛家的小崽子吗？
带着个小丫头玩石头，真没出息！”
赵虎双手叉腰，故意撞了洛尘一下，洛尘没站稳，差点摔进湖里，幸好小语嫣拉了他一把。
洛尘瞬间涨红了脸，把小语嫣护在身后，冷冷道：“我们玩什么跟你没关系，赶紧走！”
“走？”
赵虎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抢洛尘手里的木盒，“这盒子看着不错，给我玩玩！”
洛尘死死攥着木盒，赵虎恼了，挥拳就往洛尘脸上打。
洛尘跟着福伯学过几招基础拳脚，侧身躲开，还趁机踹了赵虎小腿一脚。
赵虎疼得龇牙咧嘴，对着跟班喊：“给我打！
把他的盒子抢过来！”
两个跟班立马冲上来，洛尘虽然灵活，可对付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胳膊很快被抓出一道红痕。
小语嫣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鼓起勇气喊：“别打了！
我告诉洛阿姨去！”
赵虎他们最怕洛夫人，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时，福伯的声音突然传来：“好大的胆子，敢在洛府动手！”
福伯快步走来，一身灰色长衫无风自动，眼神冷得像冰。
赵虎他们见了福伯，立马蔫了——谁都知道，福伯是先天武者，一巴掌就能把人扇飞。
“福……福伯，我们就是跟洛尘玩闹呢。”
赵虎结结巴巴地说。
“玩闹需要动手伤人？”
福伯瞥了眼洛尘胳膊上的红痕，声音更冷，“滚！
再敢来洛府撒野，我打断你们的腿！”
赵虎吓得拉着跟班，头也不回地跑了。
洛尘松了口气，回头看小语嫣，发现她还在掉眼泪，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别哭了，他们都跑了，我没事的。”
小语嫣摸了摸他胳膊上的红痕，小声问：“疼不疼？
我回去让我娘给你拿药膏好不好？”
“不疼！”
洛尘挺首腰板，故意拍了拍胳膊，“我是男子汉，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福伯看着他逞强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少爷，下次遇到这事，先喊我，别硬拼。
夫人要是知道你受伤，该心疼了。”
洛尘吐了吐舌头，点头应下。
这时，天边己经染了晚霞，小语嫣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露出不舍：“洛尘哥哥，我该回家了，再晚我娘又要骂我了。”
洛尘心里也舍不得，却还是摸了摸她的头：“那你路上小心，明天我去找你玩，给你带桃花酥。”
小语嫣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洛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心里暗暗想：李青萝总对语嫣这么凶，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变强，再也不让她欺负语嫣。
“少爷，该回房吃饭了。”
福伯的声音拉回了洛尘的思绪。
他跟着福伯往回走，路过厨房时，还特意让丫鬟把剩下的枣泥糕收起来，打算明天给小语嫣带回去。
吃完饭，洛尘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没像往常一样立马睡着。
他想起今天和小语嫣一起吃枣泥糕、看宝贝的样子，心里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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