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漫到锁骨时,林烬终于看清了水牢顶上的铁窗——正对着化工厂的烟囱,砖红色的筒身在暴雨里像根烧红的烙铁。
1997年6月30日,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的指甲在混凝土墙上抠出第三道血痕,混着水里漂浮的铁锈,在小臂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
这不是他的血,是昨天被蝰蛇的手下按进污水时,后颈旧伤裂开的血痂——那道前世被割喉时留下的疤,此刻正随着心跳突突地疼。
“林晚那丫头,骨头还挺硬。”
铁栅门外传来蝰蛇的声音,混着打火机“咔哒”的脆响。
“搜遍她那破出租屋,就找着个青铜怀表。
你说,她把我的货藏哪儿了?”
林烬的下颌猛地绷紧。
妹妹的怀表。
表盘内侧刻着的“3007”,此刻正和前世瑞士银行金库的U盘编号重叠在记忆里。
教授的实验体编号,原来从一开始就烙印在他们兄妹身上。
“哑巴了?”
枪管重重砸在铁栅上,火星溅到林烬脸上。
“给你个机会,说出货在哪,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不然……”蝰蛇轻笑一声,靴底碾过张照片。
“你妹妹的学生证,明天就该出现在自来水厂的过滤池里。”
照片上的林晚扎着高马尾,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那是叶蓁送她的生日礼物。
林烬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冒出来:“货在……明天的股市里。”
蝰蛇的皮鞋停住了。
这个答案太离谱,离谱到让他想起三天前,这个半大孩子揣着块破电子表闯进赌场,押注恒生指数会暴跌。
结果那天收市,他放在港股的三百万流动资金,蒸发得只剩个零头。
“耍我?”
枪管透过铁栅的缝隙戳过来,冰凉的金属抵住林烬的眉心。
“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信。”
林烬的手指在水里划出串数字。
“但你更信钱。
明天九点开盘,你让手下去看‘南华药业’的K线。
跌五个点,我告诉你第一批货的位置。”
他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对了,提醒他们别补仓,那支股票的董事长,今晚就会卷款跑路。”
蝰蛇的瞳孔缩了缩。
南华药业是他洗钱的白手套,董事长卷款的消息,连他的心腹都不知道。
水牢的铁门被拉开时,林烬像条死鱼被拖出来,摔在满是烟头的水泥地上。
蝰蛇的手下搜走了他口袋里的BP机,却没发现他藏在舌下的半截刀片——那是林晚生前削铅笔用的,此刻正抵着他的牙龈。
“给你到明天中午的时间。”
蝰蛇踩着他的手背,蛇形纹身在路灯下像活了过来。
“找不到货,你就等着喝混了你妹妹骨灰的自来水。”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林烬才敢翻身。
后腰的旧伤在渗血,染红了他磨破的牛仔裤,那道疤的形状,像极了瑞士银行金库的密码锁。
走廊尽头的广播突然响了,播放着香港回归倒计时的新闻。
林烬扶着墙站起来,看见化学实验室的灯亮着,窗玻璃上映出个穿白大褂的影子——叶蓁正对着显微镜,手指却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码的节奏:三长两短,是“危险”的意思。
他刚要挪步,BP机突然在蝰蛇手下的口袋里震动起来。
那个黄毛混混骂骂咧咧地掏出来,屏幕上的信息让他愣了愣:“秦先生,您在南华药业的空单己盈利五十万,是否平仓?”
“秦先生?”
黄毛突然反应过来,抬脚就往林烬的腰上踹。
“你他妈还敢耍花样!”
林烬侧身躲过,反手将对方的手腕拧到背后。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黄毛的惨叫还没出口,就被林烬用膝盖顶住了喉咙。
“告诉蝰蛇。”
林烬的声音压得很低,刀片抵住黄毛的颈动脉。
“这五十万,只是定金。”
黄毛涕泪横流地点头时,实验室的灯突然灭了。
林烬抬头,看见叶蓁从窗户翻出来,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蓝色液体,像泼了一身的星光。
“他们在自来水里加了氰化物。”
她抓住林烬的手腕就往后门跑,指尖触到他后颈的伤口时,突然顿了顿。
“这道疤……以后再解释。”
林烬拽着她钻进化学品仓库,货架上的瓶瓶罐罐在震耳的警笛声里摇晃。
“你怎么知道氰化物的事?”
叶蓁从白大褂里掏出个青铜怀表,表盘上的指针正倒着转。
“林晚留给我的,说如果她出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突然按住林烬的手,怀表背面刻着的“3007”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说这是你们的生日,可你们明明是1979年生的。”
林烬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1979年,正是上一个“时间修正者”实验体死亡的年份。
警笛声越来越近,化学品仓库的门突然被撞开。
蝰蛇举着枪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混混,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桶散发着杏仁味的液体。
“看来不用等明天了。”
蝰蛇的枪口指着叶蓁。
“把怀表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在一块儿。”
林烬将叶蓁护在身后,突然发现货架最上层放着桶浓硫酸。
他的手指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刚才从黄毛身上顺来的。
“怀表可以给你。”
林烬慢慢举起手,眼睛却盯着蝰蛇脚下的煤油桶。
“但你得先告诉我,是谁让你在自来水里下毒的?”
蝰蛇冷笑一声:“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头,说只要办完事,就给我一笔能买下半个香港的钱。”
金丝眼镜。
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教授的标志性打扮。
就在这时,BP机再次震动起来,这次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实验体3007,恭喜你完成第一步。
接下来,该让南华药业的股价,彻底归零了。”
林烬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突然想起林晚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哥,时间好像在倒着走,我看见好多未来的人,在哭。”
原来所谓的时间债,从来不是他要偿还的。
而是教授,要用1997年的这场灾难,来掩盖某个被篡改的过去。
下一秒,蝰蛇扣动了扳机,子弹擦着林烬的耳边飞过,打在浓硫酸桶的阀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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