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瑶江炎顾铭

直到她喜欢上了校草。

他们翘课在雨里狂奔，和校外的混混打架，去便宜的小旅馆然后打胎。

他们爱得热烈张扬，像是青春疼痛文学里的男女主角。

而我穿着校服两点一线，他们嘲笑我书呆子，浪费青春。

那年高考，两个人双双落榜，分数只够得上大专。

而我作为省状元，在所有学生面前讲话。

我眼神扫过台下神情复杂看着我的林沐瑶，握住麦克风。

我从来不觉得青春一定要疯狂。

真正的青春，是要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1

期末考试那天，我正在考成绩出来后，我从第二名上升成了年级第一。

老师一边恭喜我，一边神色有些惋惜。

林沐瑶和你一直关系很好，她最近成绩怎么落了这么多，之前还是第一的，现在都到二百多名了。

另一个老师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

早恋了呗。

那个江炎也是，自己不学习还拐带好学生。

我默默走出办公室，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林沐瑶和江炎正在分享一支烟。

江炎把带着薄荷爆珠香气的烟雾吐在林沐瑶脸上，然后笑着把烟塞进她嘴里。

林沐瑶没拒绝，熟练得吞云吐雾起来。

她身上没穿校服，而是换了一件和江炎情侣款的黑色骷髅头 T 恤。

江炎看见了我，捅了捅林沐瑶，勾唇道:

那不是你那个竹马?去打个招呼吧，人家现在可是年级第一了。

林沐瑶扫了我一眼，视线平静地移开，涂着亮晶晶唇彩的唇吐出两个字。

没劲。

2

第二天，林沐瑶就被叫了家长。

因为她为江炎和学校里的一个小太妹打了一架。

那个女生是江炎的前女友，看见他俩一起的时候忍不住挑衅了几句。

林沐瑶咽不下这口气，一巴掌扇的人家嘴角开裂。

林妈妈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低声下气地给老师和家长道歉，忍不住红了眼眶。

林沐瑶在一边，紧紧握住江炎的手。

班主任气急，忍不住站起来数落道:

你看看你这次成绩下滑了多少，200 多名

你知不知道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差 0.1 分就能差出一个操场的人，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

退一万步说，你就真要找人早恋也该找顾铭，他不是和你关系那么好吗?你找这么一个——

她看向在一边漫不经心嚼口香糖的江炎，皱眉把嘴里的话咽下去。

林沐瑶，你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林沐瑶抬起头来，语气几乎是有些讽刺。

顾铭怎么能跟江炎比?

老师把手里的卷子甩到桌子上:

他怎么就不能跟江炎比，顾铭现在是年级第！林沐瑶面无表情。

他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没劲透了。

对啊老师，江炎挑眉，露出一个轻慢的笑容。

青春不疯狂还叫什么青春，那不是浪费生命吗?

林沐瑶有些烦躁。

能不能别老把我跟顾铭扯到一起，我俩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她的话停住，和从门外抱着作业本进来的我对上。

我垂眸不语。

她说得对，我想。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互相陪伴着走过了人生的前十几年罢了。

3

我和林沐瑶是青梅竹马，我俩在同一家医院前后脚出生，打睁开眼就黏在一起。

从小到大，我和林沐瑶生活轨迹几乎都是重合的。

我俩放学之后一起做作业，放假了会一起去图书馆，考试的时候会争第一。

林妈妈经常开玩笑要我给她当女婿。

我每次都脸红反驳，其实心里隐隐欢喜。

谁会不喜欢林沐瑶呢?

她漂亮、明媚、灵动，有着足以感染所有人的勃勃生命力。

她会在考试比我好时用卷子敲我的头骂我笨蛋。

然后再一道一道题耐心地给我讲我到底错在哪儿。

她会在晚上偷偷翻我家的窗，躺在我床上枕着双手问我:

顾铭，以后咱俩一起考清华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愿意直接回答。

我还没想好去哪儿呢。

她翻过身杵着下巴认真看我，眼里盛满笑意:

得了吧，咱俩前十几年都在一起，你舍得跟我分开吗?

我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那一刻突然心跳得很快。

那我要是考不上呢?我问她。

林沐瑶咧开嘴，露出雪白的贝齿。

那我就等你，我陪你复读。

顾铭，咱俩一定要一起去清华

我对去哪所大学没什么规划。

但从那天开始，清华就成了我的目标。

我一直以为十岁的夏天，我和林沐瑶会一起走进清华。

直到她认识了江炎。

4

江炎是高二那年转来的，他转校那天全校的女生几乎有一半都围在他们教室后门偷看他。

当天，所有人就都知道我们学校来了新的校草。

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时，银色耳钉在耳骨上闪闪发亮，俊秀的面容引得台下的女生纷纷红了脸。

我转过头，发现以前对除了学习外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林沐瑶也抬起了头。

在那个所有人都有些灰扑扑的青春期，江炎是一道不一样的风景。

他和其他男生都不一样，头发永远用发蜡整理的有型，会把宽松的校服裤子改紧，会在放学的时候毫无顾忌带着女生跨上机车，然后引得她们肆意尖叫。

他对林沐瑶很感兴趣，体育课打羽毛球时主动申请和她一组。

他嚼着口香糖笑:

林同学，我听说你很会打羽毛球。

我羽毛球打得很差，你教教我啊

在那之前，林沐瑶一直是和我一组。

我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她犹豫片刻对我道:

顾铭，要不你找其他人一组吧。

班里其他人都有组队了，那一节课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场边，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到江炎故意贴着林沐瑶要她指导发球动作，嘴唇靠在她耳边。

林沐瑶脸色慢慢涨红。

江炎的确不会打球，可是林沐瑶却极有耐心地一点点教他，她不会像从前对我那样嫌他打不到球太笨，看着他的时候眼底逐渐溢满笑意。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过一个人站在旁边的我一眼。

没过几天，江炎就跟林沐瑶表白了。

以前跟林沐瑶表白的男生有很多，可她每次都拒绝。

但这次，她丝毫没犹豫就答应了。

从那以后，林沐瑶就变了。

她不再跟我一起写作业，不再和我一起去图书馆。

她整个心都拴在了江炎身上。

她陪他翘课出去约会飙车。

为他跟其他女生争风吃醋。

为了讨他开心学会了抽烟喝酒。

她说，她喜欢这样耀眼的江炎。

她说他和我完全不一样，他是照亮她无趣生活的一束光。

她说让我以后别再找她了，因为江炎会生气。

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彻底分道扬镳了。

5

林沐瑶被骂了一顿，却坚持自己没错，也不肯听林妈妈的跟江炎分手。

林妈妈气得哭着离开了学校。

放学的时候下雨了，我在校门口拿雨伞的时候，看见了也在一边躲雨的林沐瑶和江炎。

他们搂在一起，江炎脱了外套罩在林沐瑶头上。

从前我也会这样带她躲雨，只不过如今换成了江炎。

林沐瑶换了一件白色的棉麻长裙，被雨水打湿后有些透明。

我犹豫片刻，掏出了包里多带的一把雨伞递过去。

要不要伞?

江炎嗤笑一声，一把把我手里的伞拍到地上。

顾铭，你有病吧?

沐瑶不是说了让你以后别找她了，你成天在我们面前阴魂不散地找存在感，贱不贱啊?

我收回被打红的手背，没想到一时好心能被他这样解读，下意识抬眼看向林沐瑶。

林沐瑶却只是烦躁地一脚把那把雨伞踢开:

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了。

很烦啊。

江炎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一起冲进雨里。

两个人男俊女美，披着校服在雨里狂奔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一幕。

哪怕我觉得万分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很相配。

许久后，我弯腰捡起伞，慢慢走进了雨里。

6

回家后，林妈妈正坐在我家沙发上。

她眼眶红肿，我妈在一边叹气。

阿铭，你能不能帮阿姨劝劝沐瑶，她以前最听你的了。

她抬起头，满眼希冀。

我犹豫片刻，苦笑道: 阿姨，只怕现在我说她也不会听的。

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过了。

林妈妈握住我的手哽咽道:

阿铭，你帮帮阿姨好不好，阿姨实在没办法了。

沐瑶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男的，阿姨说什么她也不听，就当阿姨求求你好不好?

看着她几乎有些绝望的眼神，拒绝的话在我舌尖上转了一圈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行，我无奈道: 那我试试吧。

......

第二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我找到了林沐瑶。

我能和你谈谈吗?我低声道。

林沐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跟着我走到了一边。

有事儿?

我踌躇片刻道:

是林阿姨让我来劝劝你。

林沐瑶，我知道我说的你不会在意，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大家都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只不过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稍微忍一忍，等高考完再谈行吗?

林沐瑶嗤笑一声:

顾铭，你什么时候也跟他们学会这一套话了?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说着她就要走。

我想起林妈妈红肿的眼角，忍不住拉住了她衣角，几乎是哀求道:

沐瑶

江炎从后面走过来，一把勾住了林沐瑶的脖子。

他勾起唇角看向我:

顾铭，你该不会是打着替她妈劝她的幌子，故意让我们分手吧?

让我猜猜，他凑近我，眼里闪过一丝恶意:

你喜欢她，对不对?

我有些慌乱无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炎笑嘻嘻对林沐瑶道: 被我猜中了吧，我早说你这个竹马对你不怀好意了。

沐瑶，你怎么想啊，你要是也喜欢他我可以退出成全你们的。

林沐瑶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眼神倨傲嫌恶。

别恶心我了。她说。

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

心里刺痛难言，可我还是想拉她一把。

我沙哑道: 江炎，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该耽误她。

高考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

江炎眯起眼睛，他搂住林沐瑶:

你觉得我耽误你了吗?

那要不我和你分手好了，你跟他一起去考大学怎么样?

林沐瑶就伸出手来重重推了我一把。

她眼里满是不耐和厌恶:

够了吧顾铭，我不说话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你甭搭理他，他就是脑子有病她跟江炎说。

江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

随后他当着我的面抬起头，跟林沐瑶交换了一个湿吻。

我脸色血色寸寸褪去，定定道:

林沐瑶，你以后会后悔的。

林沐瑶不屑地笑了一声。

后悔?

我绝对不会后悔。

7

当天晚上，我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抬起头，看到墙上架子上摆满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模型，是去年生日林沐瑶送我的。

那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模型，但是太贵了我一直没舍得买。

当时她花光了压岁钱，又拼了整整三个月，捧到我面前的时候眼里好像坠进了星星。

喜不喜欢?

旁边的贺卡上写着:

希望顾铭永远开心快乐

我看着这几行字的时候，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难言。

我不懂，一个人怎么就能突然变化这么大。

她是真的很喜欢江炎。

喜欢到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沦落为垃圾。

......

我没想到林沐瑶第二天会主动找我。

顾铭，我想了一下，我昨天确实做得过分了。

我们再谈谈吧，我想当面跟你道歉。

第二天就是物理竞赛，我为这场竞赛准备了很久，如果成绩好的话我说不定可以拿到保送名额。

这是我和林沐瑶一起准备的，之前还是她带我的。

只不过现在只剩我自己了。

我本来不想耽误时间，纠结许久，最后还是赴约了。

我想给林沐瑶一个机会，也给我们的友情一个机会。

她约我去学校放置体育设备的仓库，傍晚时分，仓库里飘浮着霉味和灰尘，昏暗得看不清人影。

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喊了一声:

林沐瑶，你在吗?

就在我要退出仓库的前一秒，仓库大门突然从外面被关上了

我瞳孔猛地一缩，冲过去用力砸门

等等里面还有人

开门

可是外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好像被冷水从头到尾泼了一遍一样，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我猛地意识到，林沐瑶并不是要跟我道歉。

她是嫌我多管闲事，要给我个教训

可是……我背靠着仓库门滑坐下来，一时间陷入巨大的绝望。

可是我明天还有物理竞赛

如果缺席了这场竞赛，我就会彻底错失保送名额

等明天有人来开仓库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这么一个人被关在仓库里，夜色逐渐深了下来，四周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束微弱的光从顶层的窗户透了进来。

我看着那扇窗，死死咬住牙。

片刻后我一点点顺着搭起的桌椅爬了上去，终于把手搭到了窗户上，用力攀了上去。

仓库的窗户极高，从上面看至少有二三层楼的高度，我有些恐高，一时大脑一片眩晕

我突然觉得眼前湿热的模糊。

我不知道林沐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如果她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不会一次次这样退让，也不会这么难过。

可我们曾经那样亲密。

她对我那么好。

那个曾经看我生病心疼的掉眼泪的少女，此刻对我比谁都要残忍。

我手心渗出汗，鼓起勇气。

我必须拼一把。

我不能错过竞赛。

许久后，我闭上眼，向下跳去。

8

我到底没能赶上第二天的竞赛。

我的运气太差了，跳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腿，赶上当天下大雨，我当场昏死过去。

直到第二天我被早来的老师看见，她吓了一跳，赶紧打了 120 把我送到了医院。

老师来医院看我，万分可惜:

以你的成绩如果不出意外是能拿一等奖的，这次的题目并不算难。

可惜了，不过你也别难受，不行我们还可以走高考的路子，也不一定上不了清华。

我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爸妈心疼得直抹泪。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那天我去找林沐瑶劝她的时候得罪了江炎。

他恨我多管闲事，恨我说他耽误了林沐瑶，逼着林沐瑶给他出气。

从头到尾，林沐瑶都知道江炎要把我关在仓库里。

也知道，第二天是我准备了那么久的物理竞赛。

林父林母几乎是绑着她到我床前认错，林妈妈那样优雅高贵的一个人，此时却疲惫不堪，好像衰老了十几岁。

是我对不住阿铭，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我这是生了个来讨债的啊

林沐瑶看着我被吊起的腿也慌了神儿，她结结巴巴道:

顾铭，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江炎说他就是想给你个教训，第二天他一早就会去把你放出来，不会耽误考试的

我妈终于忍无可忍: 沐瑶，阿姨以前不说是把你当亲女儿看，也是真心疼你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