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万八，少一分都不行。”
对面的中年男人叼着烟，腿翘得高高的，烟雾在灯下打着圈。
“行情就是这样，小苏，你也得与时俱进。”
苏夜愣了一下。
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母在旁边下意识挺首腰，声音发紧：“亲家，订婚那会不是说好二十八万八吗？
那钱我都凑齐了……”男人摆手：“那是以前。
现在不一样了。”
“我管以前干啥，现在涨了就是涨了。”
他眯着眼吐了口烟：“我听邻居说你这工作要没编了吧？
你要真退编，那可就不稳当。
我们闺女总得有个保障。”
一旁的女人笑得殷勤：“是啊，小苏，我们也不是不讲理，这叫讨个好彩头——陆发发，多吉利啊。”
苏夜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是听到消息趁机加价。
他抬起头，努力让语气平静：“叔，婶，这涨得也太快了吧？
连高利贷都不敢这么收利息。”
男人哼了一声：“你懂什么，现在谁家女儿嫁人不要保障？
要是你工作真没了，房贷谁还？”
“你这条件，得全款买套房，写我闺女的名字，再添辆车，这才差不多。”
女人在旁边附和：“对啊，我们闺女嫁出去不能吃亏。
现在社会谁还信男人那几句话？
没编制的不稳定，我们得为她想。”
苏母张了张嘴，声音发抖：“房子那边小夜也在看，只是还没——哎呀嫂子，咱也别兜圈子。”
岳母打断，笑得油滑，“你们啥条件我们心里有数，咱闺女可不能往火坑里跳。”
空气里一阵沉默。
苏夜看着桌上那份协议，桌上的烟灰落了一截。
他笑了笑。
“那嫁妆是不是也得涨涨呢？”
他问。
岳母先是愣了下，随即冷笑：“嫁妆？
你还张嘴问嫁妆？
现在彩礼就是嫁妆！
我们闺女跟你结婚还得倒贴啊？
真是好笑。”
岳父敲了敲烟灰缸：“小子，你要是真心，就别斤斤计较。
我家乔月这条件，换别人家，八十万都有人求着要。”
苏母脸一白，低声道：“亲家，这样不太合适吧……嫂子，”岳母抢话，“你也不容易我们懂，可这婚姻是两家事。
我家闺女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咋样也不愁嫁？”
苏夜指尖在裤缝上轻轻一敲，突然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
他抬眼看着那一家人，目光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张正坐的女孩身上。
女孩呼吸卡顿下后，避了下视线，低声说：“苏夜，我爸妈年纪大了，要彩礼钱是为图个安心，我还有个弟弟没结婚呢，他们压力多大啊。”
“你要是爱我，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她语气带点哀怨，又有点指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这么势利？”
苏夜被气笑了，抬起头，“你说我势利？”
“拜托，你搞清楚是谁势利。
你爸妈这是结婚吗？
这叫做生意，明码标价地卖你呢。”
女孩一下红了脸：“苏夜，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
他轻轻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协议，“你要脸红也该为这个红吧？
商量好的东西还有临时变的。”
“你当买菜呢？
一天一个价格？”
女孩呼吸急促，咬着嘴唇，语气颤了：“你以为我想这样？
你以为我喜欢谈钱吗？
我爸妈是为我好！”
“为你好？”
苏夜语气平平，“那你自己同不同意？”
女孩抬起头，眼圈微红：“我有什么办法？
你连编制都快没了，谁让我遇见的不是别人！”
她话一脱口，自己都愣了下，脸色瞬间煞白。
岳母在旁边猛地瞪她：“你闭嘴！”
房间里空气像被冻结了一样。
苏夜盯着她，笑容彻底收干：“哦，原来如此。”
他低声重复了一句，像在咀嚼那几个字。
“谁让你遇见的不是别人——”烟灰落地，嘶地一声。
苏夜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坐了回去，声音忽然轻了：“我明白了。
你们怕我不稳定，想着换人，是吧？”
岳父清了清嗓子：“小苏啊，你别往心里去。
我们都是为闺女好。”
“是啊，”岳母赶紧接上，语气里透着股自得，“要真有本事，谁还在乎那点钱？
再说嘛，小吴那孩子……”她话刚出口，就觉不对，忙顿住。
苏夜抬起头，笑容平静：“小吴？”
岳母干笑两声，嘴上打马虎：“没什么，认识的一个小伙子，挺好的。”
苏夜点点头，语气不重：“哦？”
“那当然，人家可是正式联邦员。”
岳父这回倒没藏着，语气里还带点炫耀，“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苏夜看着他们，眼神里终于没了笑。
“怪不得——”他轻声道，“我就说怎么翻倍了、还说彩头吉利。
原来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啊。”
岳母脸色一变，干脆撂开架势：“苏夜，你别这么说，我们又没答应人家。
再说，人家小吴主动提的，要来看看乔月，我们也没好意思拒绝。”
“没好意思拒绝？”
苏夜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
女孩脸色煞白，急急解释：“苏夜，我没想骗你的！
我爸妈就是让我吃顿饭，就一顿饭——”苏夜笑了笑，忽然又坐了下来。
“这行情倒是新鲜，”他慢悠悠道，“都订婚了，还能继续拉去相亲，你家的规矩真先进。”
岳母脸色有点挂不住，讪笑两声：“哎呀，小苏，别这么说。
现在社会开放，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也没坏处。
再说我们也没收你的钱啊。”
“没收钱？”
苏夜挑眉，语气平淡：“订婚那十万块，不是钱？”
岳母的笑顿时卡住。
岳父皱眉道：“那不是彩礼，那是订金，意思意思。
还没领证，哪能算数？”
“意思意思？”
“那您这‘意思’，倒挺贵。
十万块意思一下，五十八万八正式成交，剩下还得要多少来着？”
岳母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声音发硬：“你说话注意点，我们可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苏夜反问。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盯着她，一字一顿：“订婚了还能和别人相亲，不叫悔婚叫啥？。
“你可真会做买卖。”
岳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拍桌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怎么？”
苏夜抬眼，笑容浅淡，“只许你一货多卖，不许我说实话？”
岳父脸色彻底沉下来：“小子，别不识抬举。
乔月那条件，你自己心里没数？
我们闺女随便一站一排人求着娶，你能比得了？”
苏夜轻轻靠回椅背，双手交叠，语气淡淡的：“原来如此，你闺女可太金贵了。”
女孩终于忍不住，小声道：“苏夜，你别说了行吗？”
苏夜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地问：“那我问你一句。
以前你老说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那句话，也只是‘意思意思’？”
女孩一时语塞，眼神闪烁。
岳母赶紧打圆场：“哎呀，小苏，年轻人嘛，感情的事说不准。
你要真在意，就拿点诚意出来，房子写我闺女名字、车买上，这事还能谈。”
苏夜看着她，忽然笑了。
“原来还真是‘谈’。”
他轻轻吐了口气，嗓音低沉：“那不如首接开个发票，我省得猜。”
岳母脸色彻底拉了下来：“小苏，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苏夜缓缓起身，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敲，。
“意思就是——你们这买卖，我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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