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娇媚妖妃,一代祸水。
老皇帝临终之际,把我拉到床边。
朕已决意,立皇后之子为太子,你不要和他们俩对着干,免得自讨苦吃。
我刚要破口大骂,眼前却一片片弹幕飞过。
小妖妃就要下线了,呜呜呜,美女,好舍不得。
真蠢,男主的探子就在门外,本来服个软就行,没想杀你的,这下要被大卸块了。
皇后母家大军都把京城围住了,这女配多少有点自不量力了,没本事还硬跳。
我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来,改了口。
皇上圣明,大皇子文韬武略,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太子登基后,我战战兢兢等他发落。
他却漫不经心地擦着剑:
黎妃娘娘,真的说孤好?
1
看见弹幕前的那一刻,我正准备挺起一回腰杆,以我毕生所学,狠狠骂死老登。
可数不清的弹幕告诉我,什么叫命数已定。
我往门口一瞄,果见门外一个斜斜的身影半倚着窥伺。
果然有人在偷听
那京城被围住的事,也是真的了?
我不能螳臂当车。
望着老皇帝混沌的双眼,我又熟练地挤出谄媚的笑容来,甜甜地叫了声陛下。
陛下英明,妾也以为,大皇子文韬武略,德才兼备,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怎么回事,妖妃改口了?
太天真了,不会以为服个软就能保命吧?
对着丑老头都能笑得出来,佩服佩服。
出身低微呗,为了活命不择手段,一般人可做不来。
你真这么想?老皇帝先诧异,又点了点头,你能早点想开也好,朕去了以后,无人能护你了,往后就靠你自己了。
护住我?我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十六岁他就把我抢进宫来,恩宠封赏不断,最初,我也以为,他是真疼我。
他躺在我枕边,抱怨皇后一贯好弄权,擅钻营,对他没有半分真心,哪里及我单纯善良,妩媚动人?又骂太子忤逆不孝,眼里无君无父,要我再给他生个乖的。
见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他还过继了一个宫女生的儿子给我养,说是将来替我傍身。
又在朝堂上拉拢了一些臣子替我们母子撑腰,哄得我跟斗鸡似的,真以为自己能和皇后母子争一争。
直到看见了弹幕,我才幡然醒悟,真正要紧的兵权一直在皇后亲族手里牢牢攥着。老皇帝不过哄着我陪他演了一场情爱的戏。
现在戏散场了,他叫我自求多福,我呸。
老皇帝咕哝着喉咙里的痰,又睡下了。
我拖着软的腿刚走出殿,宫女就急慌慌禀报:
娘娘不好了,三皇子被椒房殿的人带走了
2
我赶到椒房殿的时候,赵裕正坐在蒲团上啃鸡腿。
皇后微笑如慈母,嘱咐他慢点吃,目光却紧紧黏在我身上。
她像一条巨大的蟒蛇,盘着赵裕,伺机而动。
赵裕不合时宜地抬起头,圆鼓鼓的小脸脏兮兮的。
母后,我还要吃。
这孩子,诗书礼乐射御,啥都不起兴趣。
唯一的乐子就是吃。
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想着吃。
我是被他嘴角的油糊了心,才以为他也能争皇位。
弹幕一片嘲讽。
大家看看我儿子能当太子吗?
别说,妖妃是真有母爱。
笑死,女配你睁开眼,他哪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看到一条弹幕,我心里一咯噔。
这胖小孩后面死得可惨了,被男主幽禁几年,瘦得没人样,活活吓死的。
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殆尽,我把赵裕名下所有封地的诏书、印玺都拿了出来。
我赔上笑: 我儿呆笨,天资不足,也无长进,治理不好这些封地,还是交还给大皇子吧。
近日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说我儿想争大宝……真是无稽之谈,他是宫女所生,又给我这个蠢人养大,这样低贱的出身,做个城主都难以服众的。
皇后戏还没唱完,我便交了底牌。
她惊愕之余,还有些意犹未尽。
黎妃,你这是认了?不再挣扎一番?这可不像你。
从前都怪那起子人教唆妾和皇后娘娘作对,害得妾生出不该有的妄想来,和娘娘离了心。
我若早知道皇后的娘家军已把京城都围住了,我还垂死挣扎什么劲?
我拿出讨好老皇帝的那一套来,拿起丝帕遮脸,哭哭啼啼。
妾近来才幡然悔悟,愿意领着裕儿永远追随娘娘身侧。只求娘娘不嫌我们愚钝才好。
妖妃真是能屈能伸,我辈楷模。
这不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知廉耻的贱妇皇后身边的老宫女冷冷地喝了一声。
皇后却向前倾了倾身子,悠悠然挑了挑眉,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仿佛观赏一个物件。
她还是那副端方威严的模样,更显得我拙劣狼狈。
你可知,为何先头你多番挑衅,本宫都不曾动你?
因为,你争的是一个皱皮核桃似的老翁,他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你们头破血流,本宫甚是爱看。
说罢,她轻轻摆了摆手。
带着你儿,滚吧。
赵裕懵懵懂懂地跳下来,跑到我身边,临出门还不忘从宫女手里笑嘻嘻地捧走了一只卤鸡。
3
走出椒房殿的时候,我的脚底轻飘飘的,脸上火辣辣的。
皇后这才叫大女主格局吧,比起来妖妃差远了。
笑死,争个皇后看不上的老头,还觉得自己赢了。
替正宫伺候老头五年,以为捞着了,到头来啥也没有。
都说我是狐媚惑主,扰乱朝纲,本性低贱,寡廉鲜耻。
可我原本也只是个农家姑娘,与我定亲的那人既憨且实,一锄一锄地替我攒起了两间石瓦房。
若不是老皇帝那日心血来潮,乡间踏青……
我闭上了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牵着我的那只小手却抓得更紧了。
我这才觉察,赵裕的手心也是冰凉涔湿一片。
他朝我仰起胖乎乎的小脸,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
母妃,刚才好险哦。
我愣了。
什么?
赵裕望了望四下无人,停下脚步,认真地对我说: 母妃,你方才做得很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在震惊中静止,如同湖边山石。
难道赵裕不傻?
他又一本正经道: 赵元年长,而我年幼。赵元有徐皇后一家鼎力相扶,更有朝廷肱骨耄耋老臣追随,而我虽得母妃抚养,而始终力不足也。
他的声音忽然压得更低了。
母妃,那些典籍史册,我都有读的,可并不敢让人知道。你往后不可再张扬要我做太子的话了,依今日局势,你我先保住性命,方为上上之策。
弹幕也是一片问号飘过。
什么?赵裕不是饭桶?
小孩你什么咖位,怎么改剧本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其实是赵裕的隐藏人设,只是因为妖妃变得好像有点脑子了,才暴露出来?
……
意思是只有我一个傻子?
4
老皇帝咽气的那一晚,下了淅淅沥沥的雪。
早春的雪站不住,顺着廊檐一滴一滴,诉说着深宫心事。
雪水带着冰意滑过我的脖颈、脊梁。
我跪在妃嫔的哭声之中,眼前的门开开合合,侍官大臣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黄昏时,一个太监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这些明日黄花。
他带着长长的旨意,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陪葬、守陵、留宫颐养天年……
没有我的名字。
我呢?斩首示众,亦或是千刀万剐?
原本抱作一团的女人们被强行拆开,各奔东西,只剩下我。
太监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黎妃娘娘,太子有请。
这次,弹幕迟疑了一会儿才蹦出来。
要来了要来了,男主性格挺果断的,应该会给她一个痛快。
本该被男主妈五马分尸的,现在只能被男主一刀斩了,有点不爽。
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为啥要单独召见她?
5
内室好暖,香烟漫漫,压住了血腥气。
地上躺着一具人首分离的尸体。
赵元背对着我,正擦拭一把寒光凛凛的剑。
我一时犹豫,不知当不当跪。
死到临头,一向摔得粉碎的自尊又拼凑起来了。
老娘大限已至,难道还要庶母跪小儿?
我僵硬地站着。
赵元的手一停,忽然说了句叫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那日养心殿,你曾说过,孤很好。黎妃娘娘,你真的觉得孤好?
我磕磕绊绊道: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智勇过人,自然很好。
长剑入鞘,我悄然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来,与我双目对视。
剑眉之下,那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如重重乌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由得向后退去,不留神一脚踏进了血泊中。
赵元不紧不慢,轻轻捞着我的腰一点点把我拉近了,险些靠上他的胸膛。
他身上是我最熟悉不过的龙涎香的味道。
以前染在他父亲身上,现在染在他身上。
不是,这是抱上了吗?
好恶心,妖妃能不能离男主远点。
男主就随手一拉,你怎么不知廉耻往别人怀里扑啊?
你甘心吗?赵元忽然问。
我这一生,入宫、争宠、夺嫡,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哪能由得我选呢?
但我还是换上了谦卑的笑意回话: 父死子继,立嫡立长,都是天经地义。妾不敢妄想。
赵元轻轻捏起了我的下巴,眼神在我脸上流连,他若有所思道: 不错。父死,子继。
你勾引父皇时那副可怜模样,能否为我也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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