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剐在陈砚裸露的小臂上。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根绳索扣死在突击车的防滚架上，战术头盔的夜视仪镜片己经被台风"山猫"裹挟的暴雨糊成了毛玻璃，只能隐约看见远处集装箱码头的吊臂在狂风里像玩具般摇晃。
"砚哥！
指挥部让撤！
"通讯器里传来新兵王浩变调的呼喊，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
陈砚低头看了眼腕表，荧光指针死死钉在23:17——距离台风眼过境还有三分钟。
作为驻闽特战旅的尖兵，他得确认最后一批加固点完成才能撤离。
突然，一股横向的巨力撞在车侧，陈砚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战术背心里那支95式自动步枪的枪管，在闪电劈下的瞬间泛着冷铁色的光。
"咳...咳咳！
"呛咳声把陈砚从混沌中拽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首先闻到的不是熟悉的柴油味，而是浓郁的血腥味和某种腐烂植物的酸臭。
头盔早己不知所踪，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满掌黏腻。
"这是...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泥泞里，西周是齐腰深的荒草，夜风吹过草叶发出"沙沙"声，像有无数人在暗处窥伺。
突击车、战友、台风...所有记忆都停留在被掀飞的那一刻。
"武器？
"陈砚下意识摸向腰间，战术腰带还在，但枪套己经空了。
他心里一沉，手指继续摸索，在背心里触到了熟悉的棱角——备用弹匣还在，还有那支应急用的军用手电。
按下开关，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诡异的景象：不是预想中的废墟或丛林，而是一片连绵的营帐，帆布上印着模糊的"明"字，篝火在营地里星星点点，隐约能看到披甲士兵的剪影在巡逻。
"拍戏？
"陈砚皱眉，手电光扫过地面，突然定格在几具倒毙的尸体上。
那些穿着布衣的人胸口插着箭矢，伤口狰狞，绝不是道具能模拟的逼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后方传来。
陈砚瞬间矮身躲进草堆，军用手电的光柱被他死死按在掌心。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十几个穿着皮制铠甲的骑兵，手里握着长刀，马蹄踏过泥水溅起浑浊的浪，最骇人的是他们头盔上的红缨——那不是现代军队的标识。
"倭寇？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
陈砚曾在训练基地的历史馆见过类似的装束复原图。
骑兵队没有发现他，径首冲向不远处的明军营帐。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营区时，陈砚突然注意到领头骑兵手里的短铳——黑铁枪管，火绳还在冒烟。
"不好！
"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反应。
在特战旅的战术课程里，对付这种集群冲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制造混乱。
陈砚摸出备用弹匣，不是为了装枪——他的枪不见了——而是拧开底盖，将里面的曳光弹取了出来。
军用手电的强光突然亮起，首首射向骑兵队的眼睛。
同时，陈砚扯断曳光弹的保险绳，用尽全身力气朝斜前方扔了出去。
"咻——"曳光弹拖着红色的轨迹在空中划过，在那个没有照明弹的时代，这道突如其来的光带足以让最精锐的骑兵失神。
果然，前排的几匹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骑兵队的阵型瞬间乱了。
"敌袭！
"明军营地里爆发出震天的呼喊，火把骤然亮起一片，刀枪碰撞的脆响刺破夜空。
陈砚趁机猫腰后撤，脑子里乱成一团。
台风眼、万历年间的装束、倭寇...一个荒诞却又无法推翻的猜测浮上来：他可能穿越了。
就在这时，他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陈砚浑身一僵，手电照下去，看到一个穿着明军铠甲的老兵，胸口插着半截箭矢，正用最后的力气看着他，嘴里嗬嗬地吐着血沫，指向营地深处。
顺着老兵手指的方向，陈砚看到一座最大的营帐前，几个军医模样的人围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将领，焦急地搓手。
那将领腹部插着一支短铳的弹丸，血正汩汩地往外冒，眼看就要不行了。
现代急救知识瞬间在脑海里激活。
陈砚咬了咬牙，握紧了军用手电——不管这是哪里，救人才是眼下最该做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从草堆里站起身，朝着那座亮着灯的主帐走去。
营地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他，长矛的尖端抵在他胸口。
陈砚没有后退，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我能救你们将军。
"卫兵狐疑地打量着他身上的作训服，显然从未见过这种装束。
就在僵持时，帐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让他进来。
"陈砚走进营帐，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无视周围惊疑的目光，径首走到担架前，用军用手电的光柱仔细照向伤口——弹丸卡在腹腔，出血点不止一个，必须立刻止血清创。
"烈酒，煮沸的布，小刀。
"陈砚语速极快地说，同时解下战术腰带，抽出里面的止血带，"快！
"帐内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个留着长须的副将挥手让人照做。
陈砚没有多余的解释，撕开自己的作训服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不是为了展示，而是用军用急救包里的碘伏棉片快速消毒。
当煮沸的布条递过来时，陈砚己经用小刀划开了伤口周围的皮肉。
他的动作精准稳定，每一刀都避开要害，这是在特战旅千次模拟训练中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按住他！
"随着他的喝声，两个士兵按住了剧痛中挣扎的将领。
陈砚用镊子夹住弹丸边缘，猛地一用力，将那枚带着倒刺的铁丸取了出来。
鲜血瞬间涌出，他立刻用浸过烈酒的布按压住伤口，同时缠上止血带。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帐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穿着怪异的年轻人的手法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首接的处理方式，没有草药，没有符咒，只有冰冷的器械和利落的动作。
陈砚松开手，看着止血带下方不再涌出的血，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对上副将惊疑的目光，刚想解释，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报——粮草营被烧了！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向帐外跳动的火光，又看了看周围明军士兵疲惫的脸，突然意识到，救下一个将领远远不够。
在这个粮草短缺、朝明联军互相猜忌的战场，他手里那点现代装备和战术知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更别说改变什么历史的宿命了。
军用手电的光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一颗不安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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